清代两淮盐政改革论纲

  太平军虽然没有直接控制过两淮盐区的主体淮南盐场,但却间接地使淮南盐场的食盐生产受到削弱。咸丰三年(1853年)三月,太平军攻陷镇江,四月攻陷扬州,“不特淮南引地无不被其蹂躏,即商人之居于镇扬二郡者,十有八九亦悉遭荼毒,以致盐务更形败坏”[78]。有鉴于此,两江总督怡良随即上奏,请将壬子纲奏销展限,积引暂停。

  户部虽然只能同意怡良之不开本年淮盐,但因怡良“于淮南盐务如何设法办理,并未一语筹及”,担心淮南盐政从此不可收拾。况且淮南各场产尚属“完善”,相邻各省人口繁荫,军队需盐量亦大,“若藉词军书旁午,任听灶丁私煎私售,而不设法经理,非特尽撤藩篱,不可收拾,即目前自然之美利弃之如遗,于鹾纲全局大有关系”。经过部议,他们特意将道光十一年太仆寺少卿卓秉恬之立场抽税、侍读学士顾莼之课归场灶、光禄寺卿梁中靖之就场收税、江西巡抚吴光悦之撤商归灶四件奏折,转抄怡良,希望他在危局之中能别开生面,“不拘运数多寡,不问销路远近,随资本之大小,听商民之贸易,只交一引之课,准运一引之盐”[79]。

  怡良很清楚,“以国课支绌,军需浩繁之际,若不于无可筹画之中,急思补救,非独饷需无出,且恐盐务全局从此荡然,将来更难收拾”的道理,故他很快即与署两淮运司郭沛霖等商议后,奏称就场征税的办法。就场征课的主要内容是,在淮南二十盐场设征盐场所“厂”,商贩自行到灶户处采买食盐,然后到“厂”纳课,自行运销。总体上看,基本出发点是为了照顾灶丁,即通过降低成本,吸引小贩运盐,其中的易引为斤及易银为钱,都是出于这一目的[80]。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实施,效果却并不理想,因为政府无法通过有效的监控机制,来确保盐商与灶户之私相授受。“就场抽税系权宜应变,消弭隐患之术,而于国计无补”,且咸丰五年尚收钱八万余串,六年则仅收税钱二万余串,七年春季所收“更属无几” [81],相关各员也遭到户部的指名弹劾。作为筹济军饷的重要途径,两淮盐政改变征课办法,势所必然。

  咸丰七年六月,署运司郭沛霖即制订出泰栈设局征课章程。他表示,淮南办理设厂抽税,原以恤灶便贩,试行之始,尚属稍有所获,以后则毫无起色。目前的问题是,小盐贩虽有卡巡缉查,但他们“皆海滨穷民,巧于透私,轻于犯法”。下河路径丛杂,汊港纷歧,绕道避越,“此拿彼窜,实属散漫无稽”。兼之灶盐无商收买,煎丁有煎无售,“遂与小贩勾结为奸,禁之则深恐滋事,听之则莫可究诘”。经过认真讨论,他们决定,在泰州设立官栈,专门负责转运场盐,令场商大贩在栈纳税,然后赴场捆运垣盐,到栈再行发贩出江,盐商即以所售垣盐之钱收买灶盐。五百担以上,即可以银1两抵钱2000文,并可只先交一半,其余事后再补。当然,小贩则不能照此办理,仍然要先行交税。结果试行两月有余,即从咸丰七年四月二十日开栈起至六月初五日,已收正税银9220两7钱7分,合钱18441千540文,又收正税钱5587千440文,银钱并计,合24028千980文,另外尚还有未运到之盐若干。综计试行二月有余,已经收税34000余串,较上年通、泰两属一年所收之税,征课大有起色,“有盈无绌”。有鉴于此,他更加坚定设局征课的办法,故又进一步细化相关章程。[82]

  随后,两江总督何桂清通过奏折,将泰州设局之事上奏朝廷。他称,淮南盐课就场征收,不能确有把握,现拟酌量变通,渐收利权。两淮盐课甲于天下,而淮南尤为偏重,垣商收盐于灶,运商重盐于垣,完纳课款,分销各岸,其行走道路俱有一定,“权操自官,利归于上,法至善也”。故二百年来,虽弊窦丛生而年复一年,犹能勉强支持。但咸丰三年以后,运商、垣商尽行星散,灶盐无人收买,灶户糊口无资,势将流而为匪,不得已而议请就场抽税。但这几年来所收之课实在太少,不足以上对朝廷,下不足以应军需。后署泰州知州许道身等创议,在泰州设立官栈,招徕垣商,收买灶盐,运栈销售,盐税始得稍有起色。现在淮南各场原定亭鐅,虽止存十之三、四,而即此三、四成鐅盐,仍急须售卖,贩户未必坐待收买,“海滨之区,头头是道,透私漏税,在所不免”。场员以一人之耳目,稽察实难周到,必得将灶盐随煎随收,方可行就场抽税之法。今既无有力之垣商,又无库款可以筹买,“故行之三年,日趋日下,盖因灶户皆系贫无立锥,其畏法之心不敌其嗜利之念”。这也正是就场征课之毫无把握,300文税钱之丝毫不能增加的原因。至于以纹银1两作钱2000文,任从商便,“适滋勒索卖放之弊”,故现在特加禁止,仍照时价征收。现在,前署两淮运使乔松年、现署两淮运使联英等人议请,在泰州设立总局,另于扼要之丁堰设立通属分局,东台设立泰属分局,并定立详细章程,自必日有效果。[83]户部就何桂清之奏折进行议复。他们表示,很同意于泰州及丁堰东台设局收税,此于增加税收颇有益处,“应准照办” [84]。

  何桂清从增加收入的角度出发,选择了设局征课;与此同时,围绕着两淮盐政所采取的川盐济楚、化私为官、军队运盐等方式,无不是为了“以盐济饷”。简言之,尽管可能存在着视角的差异、手段的不同,其根本目标却不谋而合,那就是通过盐政的调节手段,来尽量促进与维护政权的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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