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依然活在世界的历史进程中
——“首届中美学术高层论坛”围绕“传统”话题的笔谈

史蒂芬·赫斯：美国传统中的政治漫画

　　漫画源于欧洲。在美国，以漫画形式反映政坛动向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18世纪，美国人就开始以漫画形式来嘲讽当权者或谋权者，内容也逐渐从人物漫画发展至时事漫画。当时，美国虽然没有一个可与欧洲相媲美的艺术家群体，但不乏伟大的业余爱好者。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是首位（1747年）发表政治漫画的人。

　　然而，受技术所限，漫画无论是发表数量还是传播范围都受很大限制，直到1828年美国仅发表了78幅政治漫画。1829年，随着平版印刷的出现，美国开始迈入画报时代。到南北战争时期，漫画的表现手法已十分丰富，一针见血的表达、强烈的双关及方言的运用等，都极大丰富了杂志的内容，提高了杂志的可读性。

　　进入19世纪中期，以托马斯·纳斯特（Thomas Nast）在《哈波尔周刊》（Haper’s Weekly）上刊登的作品为代表，画报达到了巅峰时代。《哈波尔周刊》也因此一跃成为美国内战后最具政治影响力的刊物。1871年，纳斯特又画了50多幅漫画，与《纽约时报》携手推翻了纽约市的贪污头目特维德（Tweed）和他的坦曼尼集团（Tammany Ring）。后来，特维德逃亡西班牙，却因纳斯特风靡全球的漫画而被认出，关进监狱并于1878年终死狱中。

　　到19世纪末，报刊日益反映出版者鲜明的政治立场。例如在普利策（Pulitzer）与赫斯特（Hearst）之间展开的报纸战，前者支持民主党，后者则支持共和党。到20世纪后期，随着报纸的衰落，一直以报纸为大本营的漫画家也因此前途未卜。

　　那么，我要谈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从传统角度看可归纳为三点。

　　一是言论自由。画报的政治表达受《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国会不得制定法律……剥夺言论自由或者新闻自由”。但是，这并非是绝对权利。当它与人们享受的其他权利冲突时，则须付诸公堂。有一次，我作为专家见证人参与了一场电力公用事业对漫画家的控诉，当时法官痛斥我根据第一修正案提出的论证为“狡辩”，并叫我下去。

　　漫画家笔下的美国国旗经常是一种象征。1989年，美国国旗成了美国最高法院一个重要案件：约翰逊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焚烧了美国国旗，结果，被以违反德州法律的罪名判了一年监禁。然而，最高法院驳回原判，布伦南（Brennan）大法官是这样写的，“第一修正案是基本原则，尤其是政府，不可因社会不认同某个想法或认为其有冒犯之处就随意禁止它”。但要强调的是，这个裁决以5∶4险过。自由言论是在力量伯仲的投票间被赋予，为此，提倡言论自由的人须时时做好迎接挑战、捍卫它的准备。

　　二是漫画渲染的幽默。它提醒当权者或谋权者，民众做好了随时嘲讽他们的准备。而这在选举社会里，并非是无关紧要的武器。漫画或其他表现形式的艺术通过幽默，不断地澄清问题或塑造政治家的感知。

　　如今，随着报纸的衰落，漫画家的活动空间日益受到挤压，取而代之的是深夜播出的电视喜剧。

　　三是技术对交流的影响。事实上，它最早可追溯至15世纪古腾堡发明活字打字机，以及由此引发英国于1408年制定禁止用英语出版《圣经》的法律。后来，《圣经》在荷兰和比利时出版了。早期由于刻版须耗费大量人力和财力，美国漫画的影响也未显现；平版印刷出现后，其发行量大大提高。印刷程序的改变，使得漫画从小的评论栏目扩展到整个头版，其影响才得到扩大。

　　如今，漫画家从报纸移师互联网，漫画家和读者都能够跨越国界。这些变化带来的问题与当初古腾堡给英国带来的问题没有本质区别。互联网的运用超越了国界。麦康瑞（Rebecca Mackinnon）的话颇有借鉴意义：“美国和所有其他民主国家努力应对如何平衡合法管理的挑战，诸如，在国家防御、反恐、打击犯罪、保护儿童、保护妇女等，与在电子空间中保护公民自由和人权之间，如何处理好两方面的平衡。”（《纽约客》，2011年2月22日）

　　（作者系美国布鲁金斯学会资深研究员、乔治·华盛顿大学研究教授；褚国飞/整理、翻译）

《中国社会科学报》第240期2011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