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的农村》第四章 谷类(上)

  稗,北方乡间读如拜。这个字自春秋时代即有之,可谓很古,但是始终没有把他作为正式的谷类看待。如《孟子》所谓“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广韵》曰草似谷而实细云云,这类记载很多,都以为他不算正式的食粮。其实他却很好吃,且滋生力极大。农人种庄稼,最讲滋生力,比方高粱、玉米,一粒只长一棵,若谷子、麦子,一粒可滋生六七棵,乃至十几棵,稗子一粒可滋生几十棵,每棵一穗,且秸秆比大植谷还高还粗,有点如灌木一样,一粒所长之范围,可占周围一丈余之地位。例如麦子最丰之年,每亩可获二百斤,此则最多可获一千余斤,但是因为他喜水,旱地不爱种他,尤其北方旱时较多,所以种的更少。只有近水之地,种其他谷类怕涝,才肯种他。华北的庄稼,大致多是怕水而耐旱,虽然不能说是喜旱,而确是耐旱。喜水者只有苘麻,至高粱也算不十分怕水,然泡的日期稍久,也要受伤。稗子则又比高粱耐水,所以水乡人还肯种他,然倘能种别的,则也不愿种他。《正字通》云,有水稗旱稗两种,确是不错,但都是喜水。谢灵运诗“蒲稗相因依”者是也,虽旱稗,在水中亦可生活。

  稗子的吃法,只有两种,一是米,一是面,可是穷人的吃法,与阔人的吃法情形不同。水乡以外的人家吃稗子,大多数是因为荒年,别的谷类太贵,不敢多吃,必要杂着吃稗子。他们的吃法,是连皮磨,因为去皮费事,且皮厚伤耗太大,多数都是连皮吃,很扎嘴,几乎难于下咽,倘有一线之路,大家都不会吃他。富人的吃法,就完全不同了。他把皮去的干干净净,只余净米,或就吃米,或再磨成面,均很好吃,稗子米煮稀饭,比小米还好吃,尤其是稗子面烙饼,或蒸馒头,其味之香甜,还远超于糜子及小米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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