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中国古代合伙制研究述评——《中国古代合伙制初探》绪论

三、研究存在的局限、不足及今后的发展趋势

　　以上对百年以来中国古代合伙制研究的主要阶段及成果，提出来的主要问题及观点作了大致的概述。从整体上说，成果在不断增加，研究水平也在不断地提高。但存在的局限与不足也是非常明显的。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因材料的缺乏，对于合伙制的起源、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的合伙制问题尚缺乏专门研究，即使文献材料相对丰富的明清二代，对明代合伙的发展、普及程度的估计和探讨也有不足之处。其次对于合伙制与原始公社下的共有互助制度、城市行会制度及与宗族制、家庭共产制、乡族共有经济制度、乡村合作制等人类社会共同体制度的关系问题，虽有学者涉到了并进行了个别局部地区的探讨，但是研究显然还很不够。

　　其次，因为多数的论著还是采取断代式的研究方法，即使是涉到某一地区、某一行业也以断代为准，这种方法当然也是有必要的，它便于研究者更加深入地收集及考订原始材料，但这种方法使得多数论著未能以整个古代或至少以一个较长的历史阶段作为一个研究单元，以便提出一些涉及全局性的问题加以考察，以致于不能摸清合伙制发展变化的脉络，给人以见木不见林的感觉。

　　第三，多数论著使用的是描述性的方法。这种方法能使我们比较容易地与材料本身相接触及对材料进行相对较为全面的整理和概括，但这种方法对概念和范畴的使用往往比较随意，很少做明确、清晰的界定，有时甚至生造概念。在“合伙”、“合资”、“股份制”、“股份合作制”、“公司制”、“法人”、“合伙公司”等概念的使用上都存在这一现象。如对“合伙”这一概念，有些论著便将原始材料的“合伙”实例不加区别地加以应用，实际上相当一部分不是科学意义上的合伙；对“股份制”与“股份合作制”，一些论著也不区别二者之间的本质不同而加以混用；对“资本的所有权与经营权”这一对概念的使用亦不统一，有些称之为“出资与经营”，有些称之为“投资与经营”，有些则称之为“财产权与经营权”等等。与此类似的是，许多论著对一些重要的分析性命题的含义似乎也未明确理解，如对“合伙制向公司制的转化”、“合伙向股份有限公司的转化”这两个重大命题便是如此，故而对诸如转化的标志究竟是什么？两种转化又有什么不同等问题，一些论著未必非常明确地了解清楚了。

　　第四、缺乏相邻学科的强有力支撑。研究中国古代合伙制，必须得到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等社会科学理论及历史学中的世界古代中世纪经济史知识的支撑。就目前国内情况看，这两方面的知识积累尚比较薄弱，如股份经济学理论尚未形成中国自己的特色；对西方各国合伙制及股份制发展历史的研究也很薄弱。正因为如此，如以上所述的概念界定不明晰、缺少比较分析背景、对一些关键命题理解不全面等也就可以理解了。其次如前所述，绝大多数论著尚未将合伙制置于一定的社会及经济形态之中，分析其制度渊源、其与社会经济的整体变化的关系，这便与中国社会史、法制史的研究尚不足、缺乏可资借鉴的相关成果有密切关系，如中国历史上的法人制度问题，本是法律史应该探讨的问题，但据笔者所见，尚未见相关专门研究，所以一些论著研究合伙制不得不涉及这一问题时，其分析就显得不甚到位。

　　当然以上理论方面的问题，日本学者可能要稍好一些，[1]如今堀诚二先生对明清尤其是清代合伙制的分析往往以几个实例为文本，分析其所表现出来的各种合伙制的制度特点，通过对事实的爬梳整理、归纳、抽象，达到了对合伙制类型的一般认识，并将这种从一两个实例分析出来的某一类型合伙制作为某一时期阶段整个合伙制的代表，把它与相应历史阶段的整个社会、经济变迁的总特点联系起来。可能他的观点你并不完全同意，也许还会觉得它以偏概全，但你不可能忽视它，因为这些观点确实说明了合伙制存在及运行的某一侧面的问题。

　　综合以上几个方面的分析看，我觉得，日本学者尤其是今堀诚二先生的研究方法更多地表现出社会科学史学流派的特点，而中国学者的方法更多地体现了传统历史主义史学的方法特点[2]。故而前者以分析见长，而后者以描述见长。

　　从近期这一课题研究发展的趋势看：恐怕两种类型的方法会并存很长一段时间，但相当多的学者在加强理论分析，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以来的一些专门研究合伙制的论著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表现在注重概念的界定，注意吸收股份经济学等方面的理论对有关材料作跨学科式的分析等；其次，除了进行断代性、地区性的研究之外，还有一些学者力图在此基础上，加强对整个古代合伙制的探讨，加强合伙制与整体社会、经济制度变迁关系的研究。另外，还值得指出的是，随着近现代股份制、合伙制、公司制等问题研究的深入，观察古代合伙制与近代股份制、公司制的同异，考察二者之间的依存、转化、制约关系的条件应该说也已基本成熟。故而打破二者之间的鸿沟，从更宏观的角度认识中国资本组织方式的演变[3]也已经变得可能了。[4]

注释：

[1]可能与日本股份经济发展较早，日本学术界对西方股份经济发展及西方各国股份经济制度学术史的研究比较早，水平比较高有关系。也就是说，与日本的中国经济史具有较雄厚的学术知识基础有关系。当然，在材料的占有方面，日本学者还颇有不足。

[2]拙见以为：中国古代经济史的研究大体上有三种范式：一是历史主义史学范式；二是社会科学史学范式；三是历史唯物主义史学范式。

[3]股份制、合伙制均是资本的不同组织方式。

[4]目前对古代合伙制与对近代股份制、公司制及近代合伙制的研究基本上还是分开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