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古诗词赏析
古诗词赏析是一门学问。许多人从小就读背古诗词,若有机会听人讲解一篇诗词赏析文章,便觉得是一种学习,也是一种享受。去年,在《中国社会科学报》上发表的《“江枫”意境新说》就对众人所熟知的名诗《枫桥夜泊》的意境有了新的阐述。对诗歌所反映的情境有了确切、清晰的介绍,更能激起人的联想和感悟,同时也使人深感写诗填词的不易,撰写赏析也有难处。
例如,关于《锦瑟》的主题思想,可谓众说纷纭。去年,《中国社会科学报》作过介绍,自宋代黄庭坚、苏东坡提出“咏物托志”诗以来,又有“悼亡说”、“青衣名说”、“琴瑟夫妇说”、“自悔说”、“自伤说”、“世事身事说”、“感叹无端说”。梁启超曾说:“这些诗讲的什么事我理会不着,拆开一句一句地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但我觉得它美,读起来令我精神上得一种新鲜的愉快。”毛泽东同志在谈到《锦瑟》时也曾说:“不要做繁琐的钻牛角尖的研究,只要感觉文采非常美,徜徉迷离,给你一种美的享受就行了。这首诗为什么流传这么久,自有它迷人的魅力。不要整天说它是悼亡,还是托言,怎么说都可以,总之是寄托了作者内心中的一种惆怅。”这些都不是结论,大家都在赏析,争论仍旧不断。可见,赏析一篇佳作之难。
诗词赏析还有一种普遍性表现。例如,在没有传媒炒作、没有专业机构评比,难以进行排行的情况下,古人有一种在旅店、驿站写题壁诗词的传统做法,当然也难以排名次,但对于某些佳作名句,人们常常冠以雅号于其作者,扩大了他们的知名度,同时也收到了诗词赏析的效果。例如,唐朝的赵嘏因在《长安秋望》中写了“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而被人称作“赵倚楼”。程贺在《君山》中有“云是昆仑山顶石,海风吹落洞庭湖”,而被人称作“程君山”。宋朝谢逸有咏蝶诗达300余首,人称“谢蝴蝶”。宋祁因有“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而被时人称作“红杏尚书”。词人张先有“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的佳句,被人赞为“张三中”,又因其有《天仙子》中的“云破月来花弄影”、《归朝欢》中的“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剪牡丹》中的“柳径无人,坠飞絮无影”这些佳句,而被称为“张三影”。这类例子还很多,如郑谷被称为“郑鹧鸪”,贺铸被称为“贺梅子”,高启因咏梅而被称为“高梅花”,崔华被称作“崔黄叶”等等。
这些近乎大众性的赞赏,虽有通俗趣味,有利于传播,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这些赏析大都侧重修辞的巧妙、精美,并不了解作者全诗的主题思想;这些作者散居各处,虽可称“一方之秀”,却极少堪称“海内名流”;作者虽在个人情感上表达得深切婉转、扣人心弦,却觉察不出时代气息和社会底蕴。因此,这种赏析也难以行之久远,感人深刻。
说到诗词赏析,这里还要提一下李后主的词。就其身世而论,李煜作为帝王在其执政前期虽不好斥为荒淫,但他荒芜政务以至亡国,终难为人所宽恕。而亡国之后,他痛感江山沦落,皇家尊荣丧失殆尽,因而哀怜倾诉,虽说是立足于王室一家的悼亡之殇,也引起了人们的痛恨,还有怜惜。其实,李煜的词在表达亡国之君的悲痛沉沦和凄惨境况方面确有动人之处,也可见其艺术技巧的高超,非在其位,难以如此真切、感人。因此,人们在对其作品进行赏析时,总是谴责亡国罪孽至深,也对他作为亡国之君期待光复、洗刷屈辱的愿望以及在表达悲痛时运用语言文字的技巧方面有几许赞赏。二者并提,这也表现了古诗词赏析确有为难之处。
关于古诗词的注释与典故的运用问题是古诗词赏析的一大难点。如果说从《锦瑟》中看到了加注和用典的缺少,为后人作赏析造成了困难的话,相反的例证也让人困惑。众所周知,作诗填词自然讲求言简意赅,而且习惯以少用典、不加注为上。我们的先人在用典方面已经精炼纯熟,可以随意增删,增添了文采,但理解上也使后世的编者、读者感到为难。我们不能怪祖先,只能为自己和子孙解难减困。因此,今人应尽量少用典,更不要随意更改、引用典故,减少后人的困难。
中国是诗的国度,古诗词的辉煌成就是人类文化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为全世界人民所传诵不息。由于中国语言文字的特点和人们审美方式的不同,要扩大古诗词的传播,赏析是不可缺少的,而对古代文人习以为常的用典作些解说则更是必要的。世界文化交流在日益扩大,无论是提高中国人对古典文学的素养,还是向国外友人传播中国古代文化精华,做好赏析工作都是应该加强的。(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丁贤俊(近代史所))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