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未来学与未来时代
——访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科幻与创意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吴岩

  【核心提示】我们正处在技术发展带来人性变化的时代。在新的时代,能率先把握这种变化的人/群体/国家,将率先主宰世界。

  2012年“世界末日”的传言在我们一如平常的生活中过去了。“末日”失约引起人们的反思。

  科学与未来,一直是科幻作者写作的主题。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科幻与创意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吴岩,同时也是一位科幻作家,著有《心灵探险》、《生死第六天》等长篇小说。他说,自己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一次小行星没有击中地球,不证明未来不会有小行星瞄准地球;这一次自然灾害没有达到毁灭地球的地步,不证明未来不会发生。

  末日预言促使人类反思

  《中国社会科学报》:在末日预言甚嚣尘上的日子里,您在做什么?

  吴岩:作为科幻作家,我认为末日文化对人类社会有好处,它让人停下来反思自我,反思科技进步,反思人跟自然之间的关系,反思还有多少未解之谜尚待破译。

  但科幻作家对末日的热衷跟科普作家不同。科普作家积极地四处批判末日论的不可能,他们举出许多例子,证明2012的预言一定会失败。但在我看来,未雨绸缪总是对的。

  《中国社会科学报》:科幻和科普,它们各自在人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吴岩:首先,二者起源不一样。科幻作品的出现源于西方工业革命。世界上公认的第一部科幻小说是1818年玛丽·雪莱创作的《弗兰肯斯坦》。那时科学与技术的发展改变着世界的面貌,冲击着社会的政治和经济,也冲击着人类的心理。敏感的作家把自己对此种巨变的感受写出来,表达对发展的担忧,这就是科幻的产生。此后,科幻还结合了乌托邦小说、旅游小说的特点,增加了对未来的期许。如今,科幻与各类媒体技术结合,走向网络、电玩和屏幕,立体性地呈现上述感受。科普起源于欧洲贵族们的娱乐需求。他们厌倦了已有的娱乐形式,就让科学家表演“他们的那一套”东西。可见,科普最初就跟权力结合得很紧密。在今天,科普更是服务于西方的民主决策体制。

  其次,二者作用不同。科普是目的明确的、有计划的科学传播,它更侧重娱乐或打动公众。而科幻则是个体对现代世界种种表象之下的迷思。科幻作家抓住点滴无意识涌现的冲动和灵感,并撰写出来,这同科普的强烈逻辑性和意识导向差距很大。

  再次,二者面对未来时的态度不同。科幻故事多数发生在未来。科幻作家感受当前变化,自然而然地将故事引向未来,表达自己的担忧和期望。而科普作品则指向现在,现有的知识体系和科学事实是科普作品最喜欢涉及的内容。在谈及未来时,科普作家通常特别小心。

  最后,即便从作家来源上也可看到不同。科普作家一定是科学工作者或在这个领域中有训练的人。而科幻作者则包括了各种不同的人。不过,在把握世界变化方面,人人平等。

  有趣的是,科幻小说同未来学的产生有很大关联。现在人们普遍认为,未来学产生过程中最重要的推手,是英国科幻作家威尔斯。科幻小说中采用的把单一技术跟社会发展的诸多方面结合考察的方法,最终也形成了一种未来学方法,称为scenario,剧本法、脚本法或情景规划法。

  建立自己的未来观察模式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从事过未来学研究,也进行科幻创作,两者都是对未来做展望。能否谈谈我们的未来?

  吴岩:科幻作家只是作家,科幻是文学,也是给大众阅读的认知性小说或观看的影片。但未来学不同,它是社会学的一个分支。这个分支所采用的方法比较多样。美国未来学家格林(Jerome C.Glenn)曾经写过一本书,介绍过37种未来学方法。刚刚提到的剧本法只是其中的一种,更多方法则依赖趋势外推或群体信息收集。未来学是科研性的、理性的,跟感性的小说写作完全不同。

  我觉得总体看,大家认为这个世纪的前半叶国际局势紧张,甚至存在战争的威胁。但到后半叶,这种紧张将缓解。最近20年,科技发展使信息爆增到人类大脑难以承受的地步,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方法,超越信息爆炸带来的“奇点”。

  《中国社会科学报》:我们应如何看待科幻小说?

  吴岩: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多听,博采众长,建立起自己的未来观察模式是至关重要的。我建议,如果你是科幻文学爱好者,请更多阅读科幻小说。如果你不喜欢科幻文学,请阅读未来学著作。无论是科幻还是未来学,都是建构个体后人性的重要营养。我们正处在技术发展带来人性变化的时代。在新的时代,能率先把握这种变化的人/群体/国家,将率先主宰世界。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1月25日第4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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