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中国妇女通史·宋代卷》
由方建新、徐吉军所著《中国妇女通史·宋代卷》（杭州出版社，2011年7月）是中国妇女史尤其宋代妇女史研究的一项最新研究成果。
该书开宗明义，在《绪论》中，首先从宋代妇女生活的社会背境即唐宋社会的变革、重文政策下宋代文化的高度发展与相对普及、宋代社会的发展变化对妇女的影响，指出宋代社会对妇女婚姻、家庭等观念的变化；妇女文化水平比前代有了很大提高；更多的妇女走出家庭而直接参与娱乐业、工商业、服务业活动，对宋代社会的经济尤其是城市与城市经济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宋代社会崇尚享受、生活奢靡的风气，导致逐渐在上层社会流行妇女缠足的妆饰陋俗，使广大妇女受到了新的迫害；宋代士大夫等各阶层对妇女离婚、守节、寡妇改嫁都采取了比较宽容的态度；宋代妇女在家庭、社会上的地位，与前朝、后代（明、清）相比还是比较高的。这些见解从唐、宋社会的变革和宋代社会的发展变化角度来探讨宋代妇女的方方面面，取径独特，视野开阔。
作者探讨的对象，既包括社会地位最高的后妃、公主，又包括处于社会底层的官、私奴婢，尼和女冠，媒婆、乳母、妓女、乳医、女侩、女巫等，同时探讨各阶层妇女的来源、数量、处境、待遇、社会活动。此外，还系统地探讨妇女与婚姻、生育、教学、文化修养、服饰妆扮等。可以说，该书是近百年以来中国史家全面、系统探讨宋代妇女以上问题的第一部专著，具有开创性。
作者在掌握大量相关文献的基础上，经过潜心研究，提出了许多自己独到的见解。诸如认为私妓出现于唐朝中期，此前的妓女“作为主要提供精神（歌舞）与性服务而不直接进行物质生产的妇女中的特殊阶层”，“与妾、婢基本属于同一类型，有着明显的归属对象即主人”。中唐以后，“私妓则是社会生产力与社会经济尤其是城市与城市经济的发展达到一定高度的产物”。因为具备了物质基础，更多人可以离开农业，转而从事手工业、服务业及包括妓业在内的文化娱乐业。作者将“狎妓”归类为“精神性消费”中的一种“畸形消费”，指出“随着私妓人数的快速增长，于妇女，已正式成为一职业；于社会，已围绕着妓女及与之相联系的诸如妓乐表演的社会化、商业化，妓馆、公私妓女的商品化，直接与经济挂钩，形成了一行业”（第161-162 页）。又如提出宋代的女尼和女冠这一“妇女中的特殊群体”（第199页），“在商品经济的发展影响下，随着她们中的不少人积极投身到带有商业性、娱乐性的社会活动”，“更趋职业化，成为谋生乃至聚财致富的一种职业”（第177页）。部分女尼与女冠“由于身上笼罩着神圣与神秘的宗教光环，故有超乎一般妇女的活动能量，也对宋代社会产生超过其人数数倍的社会能量，渗透、影响到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娱乐、社会风俗等各个方面”（第199页）。再如在“正常聘娶形式外的其他婚姻形态”一节，以较多的篇幅探讨“妾”的问题，论述宋代各阶层的纳妾风气、妾的来源、妾的地位，尤其深入探讨妾的法律地位与在家庭中的地位。指出宋代妾“作为家庭中的准成员，只身来到夫家，不像妻子有随嫁奁田资妆，故妾一般没有私人财产，更没有对家庭财产的支配权”。同时，妾“在一般情况下”，“在家庭中都没有财产继承权”（第290页）。还指出唐代的妾“只有在有子官五品以上、无嫡母的情况下”，才能授予封号。宋代则“突破前代做法，给诸王、宗子、大臣、武将及一般官僚之妾以封号，反映妾的社会地位比之前代有了提高”（第292-295页）。再如在宋代妇女的生育一章，列出一节探讨“优生优育的理念与实践”，指出“宋人总结了历代生育的经验，认为要使生育的后代子孙身体健康，首先父母必须健康无病。故娶妻买妾生子，首要的是选择身体强健无病女性，而不应该追求外表的美貌”。其次，提出对结年婚龄要有一定限制，“为使后代身体健康，男女不当过早成婚交合”。再次，“为了达到优生的目的，宋人对于男女交合受精的季节、具体时间、方法有很多讲究，且有很多禁忌”。还注意到宋人在护胎、胎教、临产儿与初生儿的护育等方面，指出宋人有些“育儿之道符合婴儿生长规律，即使在现在也有一定的指导意义”（第419-424页）。再如有关宋代妇女的教学与文化修养方面，指出与前代相比，宋代妇女“生活在重知识，教学、科举十分发达，全社会文化相对普及”的大环境中，“尤其士大夫家庭的妇女”，“受浓厚的文化气息熏陶，在父兄身体力行刻苦读书的影响下”，“大多也能自觉主动地识字读书”，因而“文化水平比之前代有了较大的提高，并出现了一批具有较高综合文化素质、较高文学艺术等多方面修养的妇女”（第435 页）。
凡此种种，皆能别出机杼，提出新见，发前贤时彦所未发，且具有充分的史料依据，使人信服，读后颇有耳目一新之感。
除此以外，该书精选了许多图版，正如中国妇女研究会原副会长童芍素在《序二》中所说，这些“具有历史价值与时代特征的”精美图版，“更具体形象地展示”了宋代妇女的“历史面貌”。真正做到了图文并茂，增加了读者的感性认识，使人爱不释手。
总之，该书以50余万字的较大篇幅，比较详细、深入地描绘宋代妇女的各个方面，不愧为一部内容充实、行文平实的宋代妇女通史，真实再现了宋代妇女的历史轨迹。
当然，该书美中不足的是对宋代农村妇女以及参与各项手工业的女性工匠的生产活动注意不够，所以着墨不多。
（上海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 上海 200235）
来源：《中国史研究动态》2012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