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花:瓷器上的水墨画

  

  磁州窑和青花瓷窑是我国古代瓷窑的杰出代表。磁州窑位于河北省邯郸市磁县观台镇及彭城镇一带,始于北朝,盛于宋,持续至元、明、清、民国。青花瓷窑位于江西景德镇,始于唐,盛于元、明、清至今。元青花瓷借助磁州窑工艺得到了成功的创烧,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由于宋代的王公贵族,特别是皇帝喜好单色釉瓷器,所以当时的单色釉瓷器的烧造工艺发展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于是,出现了汝、官、钧、哥、定五大名窑。但官窑瓷器只供皇室使用,老百姓难得一见。磁州窑属于民窑,深得普通百姓喜爱,北宋中期开始兴盛。“彭城陶冶之利甲天下”,“南有景德、北有彭城”,“千里彭城,日进斗金”之说,就是对当时磁州窑兴旺景象的描述。

  宋代市井文化勃兴,丰富的民俗文化为磁州窑提供了创作环境和素材。磁州窑打破了当时流行的五大名窑单色釉的局限,运用丰富多彩的装饰技法,采用传统水墨画和书法的技法,用黑白两种釉色描绘精彩的世界,素雅庄重,鲜明生动,为百姓所喜闻乐见。这为磁州窑器进入寻常百姓家创造了有利条件,也为元青花瓷的发展提供了丰厚的文化底蕴。

  中国的传统艺术作品,如绘画、雕塑、音乐、建筑、舞蹈等,一般都不采用过于强烈的对比,而是处处把握适度原则,考究各部分之间的协调,在变幻中追求平和,在旋动中追求宁静,在绚丽中蕴涵淡雅。磁州窑器装饰的发展暗合了这种审美意识的发展,它以一种不断创新的艺术形式张扬了这种美学思想。

  磁州窑器以“白地黑花”彩绘为主的艺术装饰方法,利用两种不同的釉色,强调了黑和白的对比。通过大和小的纹样分布,利用细密或疏朗的线条对比,将黑白对比关系调整得恰到好处,创造了彩绘、刻划、剔划、填彩等多种形式,使瓷器装饰艺术得到了丰富和全新的发展。磁州窑器之所以受到人们的普遍喜爱,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它符合了中华民族的审美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积淀的结果。

  磁州古属燕赵之地,历来民风淳朴豪爽,受其影响,磁州窑器的艺术装饰处处洋溢着自由奔放、飘逸洒脱、无拘无束的风格。磁州窑装饰题材广泛,形式多样,有历史故事、戏剧场景、山水景致、婴戏图案、龙凤呈祥、飞禽花卉等。磁州窑文化是一首悦耳的民歌,一幅欢乐的年画,一缕和谐的乡情。它取材于民间,表现的是民俗,浓郁的燕赵地域风格彰显着东方艺术的魅力。

  磁州窑人物画多用来装饰瓷枕,它突破了人物画临摹入门的传统,从观察生活入手,直接取材于乡间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表现下层百姓千姿百态的生活情趣,尤以婴戏作品最惹人爱,儿童天真烂漫、顽皮的天性呼之欲出,如童子钓鱼、牧鸭、放风筝、骑竹马等即是如此。

  磁州窑器上还有大量的诗词短语,其笔墨豁达、气韵生动、自成一格。所书内容有诗词曲赋、格言吉语,甚至还有符咒等。书写单个大字的,有春、枕、忍、酒;多字的有福德、长命枕、长命安乐、清净道德等。宋代书风中可见不少颜体的烙印,如瓷枕上书“见贤思齐”四字,笔力遒劲,就呈现颜体的特有风貌。大量的题字绘画装饰明确标明器物的用途,并表达出当时民众的内心活动。

  “白地青花”从“白地黑花”承袭而来。或许有人不解,我国民间多以彩色来表达对幸福的追求,而青花不过是青白两色瓷器,其魅力何在?其实,这种色彩观正是在我国传统黑白阴阳哲学思想以及审美观念下形成的,作为一种象征手段不断被延伸,从而形成了特有的尚蓝情结。从色彩学角度看,古人青蓝不分,蓝色代表蓝天、海洋、青山、草原,象征沉静、永恒、博大、遥远。从视觉角度看,青花瓷给人以扑面而来的简净雅逸之气,暗合了古人的审美情趣。

  作为景德镇陶瓷骄傲的“白地青花”,借鉴了“白地黑花”的水墨技法,使青花的艺术语言单纯而不单调。历史上每个时期的青花瓷都有其独特的审美特征。如至正时期的青翠色浓艳饱满,宣德时期的深蓝色凝重艳丽,成化正德时期的淡蓝色清雅秀丽,嘉靖万历时期的浓蓝色浑厚浓艳,康熙时期的鲜蓝色青翠鲜明,即可作如是观。

  无论在技法还是题材上,宋磁州窑釉下彩绘都给元、明、清时期的青花绘画艺术以深刻的影响。工匠从民俗、宗教、历史、文学、传说等方面取材,通过象征、会意、借喻等方法进行表现。青花瓷的装饰题材主要以动植物纹和绘画书法为主。如植物纹以缠枝四季花(梅花、牡丹、莲花、菊花)及后来的四君子(梅、兰、竹、菊)比较常见,这些花卉被赋予不同的含义。如梅花以其傲雪凌霜、压枝缀玉,被喻为坚贞高洁的象征;牡丹吉祥富贵、繁荣昌盛;莲花也是青花题材的宠儿,被视为高雅脱俗、纯洁无瑕的象征,佛教以莲花喻佛,菩萨在生死烦恼中生,不为所污,莲花又是菩萨宝座,意“莲花藏世界”;菊花则被赋予吉祥长寿的含义。明清时期,常被青花瓷用作装饰题材的岁寒三友(松、竹、梅)和四君子,体现了高尚的情怀和理想的人格。“工匠八方来,器成天下走”,窑工通过互相借鉴,不断创新,青花瓷在不同时代体现出不同的装饰手法,并形成了各领时代风骚的气势。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05-19 作者:郑志海;虞天识 单位:中山市古陶瓷研究会;中山市社科联,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报》第 189 期 15 版“博物”文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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