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十七世纪法国社会消费及特征——兼论它对早期资本主义经济的作用
【内容摘要】17世纪是法国社会消费的黄金时期，虽然消费依旧是基本的衣食住行等商品，但社会消费 更主要的体现为城市社会上层对奢侈品消费的特征。这种消费特征对近代法国资本主义经济 发 展而言，给正在发展中的早期资本主义经济提供了市场，这对商业资本主义的发展无不裨益 ，也对传统的手工工场向资本主义生产组织转化起到促进作用。
【关键词】十七世纪；法国；奢侈消费；早期资本主义
【作者简介】贵州教育学院历史系，贵州贵阳550003
一、17世纪社会的发展对消费所产生的影响
一个社会消费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受到社会经济状况的制约，同时，社会消费的水平，也 取决于整个社会成员的生活水平和消费时间。17世纪欧洲和法国的社会经济发展，对这一时 期法国社会消费状况及其特征，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首先，欧洲食品生产和储积的情况， 为社会的消费提供了物质条件。17世纪，欧洲全面的粮食价格持续回落，与此同时，工资率 却保持不变或没有出现同幅度的下降，人们的生活有所改善。托马斯·阿尔萨斯写道：“在 17世纪的最后40年与18世纪初的最初的20年，谷物的平均价格与劳动工资相比较的情况是这 样的，一个劳动者用他一天的工资报酬可以购买2/3配克的麦子”[1]，高于上个世纪。依据 恩格尔定律：随着收入的增加，收入中用于购买食物的比率就会下降。这时人们的闲暇时间 增多，仅1660年巴黎就欢度了103个节假日。这些为法国社会消费开辟了道路。
其次，波旁王室的消费倾向也对社会消费趋势产生了巨大影响。17世纪是波旁家族一统天 下 的时代，国王是“上帝的第一仆人，王国的第一宗主”[2]，因此，王室成为全国的中心 。王室宏大的气魄往往与挥霍浪费的生活消费是同时并进的。财政总监柯培尔极关注奢侈品 生 产，认为“时尚之于法国尤如金矿之于西班牙”，[3]16世纪法国直接和间接用于奢侈品 的款项最高达1000万利弗尔，[4]而在路易十四时代挥霍掉的费用达2，880万利弗尔。[5]王 室 和社会上层的消费开支对于社会的消费具有莫大的号召力，从而带动起全社会的消费浪潮， 17世纪，法国进入了“消费的世纪”。
第三，17世纪法国社会结构的变化也影响了社会消费的水平。它表现在平民地位的上升与 消费和奢侈品需求的扩大之间的联系上。这时法国社会结构处于重要的转型阶段。一方面， 旧贵族与新资产者的结合，从由土地贵族向资本财产者转换；另一方面，新资产者从商界崛 起后，通过被授予（或购买）头衔、勋位、官职的方式提高社会地位，成了新贵，他们在生活 起居方面一味地模仿王室。早期资本阶级社会的形成与王室一道促进了消费的要求，他们的 需求往往决定了消费的方向。
二、17世纪法国社会的一般消费状况
法国的17世纪，是一个消费的世纪。最显著的体现在王室和贵族的消费水平上，它客观上 是代表了一个社会的整体消费水准。在亨利四世时期，王室消费的开支总计2584607利弗尔 ，到路易十四朝，其消费的庞大及奢侈，在1685年财政预算可见一斑：家用606999利弗尔， 小金库1681042利弗尔，银器包括王室的梳妆用品2274253利弗尔，贵重物品零用钱400850利 弗尔，购置马匹12000利弗尔，维持三家马厩1045958利弗尔，礼品313028利弗尔，管家6105 0利弗尔，猎用动物、使用猎鹰和猎犬狩猎388931利弗尔，先生的家用1230000利弗尔，夫人 的家用252000利弗尔，小费160437利弗尔，国王的小额开支2186748利弗尔，修建王室建 筑15340901利弗尔，秘密资金2365134利弗尔，旅行558236利弗尔，总计28814567利弗尔。 可见，每年约10064万利弗尔的国家财政预算中，大约2900万利弗尔被国王用于个人消费。[ 6]
宫廷如此，王公贵族大臣也不甘落伍。路易十四的财政总监富凯，为了个人的生活挥霍了2 000万到3000万法郎。仅为建造“沃堡”，专门用来支付的费用就达1800万法郎。[7]17世纪 以来，由于法国中产阶级的财富急剧增长，日常消费上也竭力与宫廷和达官贵胄争强斗富。 一位乡绅在其家族婚约中的支出分别是1613年7500利弗尔，1644年6000，1677年15000，170 7年44000。[8]巴黎日常消费，据拉瓦锡的计算，每年消费价值2.6亿利弗尔的必需品，另外 用价值1000万利弗尔的饲料喂马。[9] 在从消费的基本日常消费品——衣食住行这几个方面来考察，更清楚地反映了这一时期的 消 费状况。
衣着消费的一大特征是容易受到时尚的摆布，它反映在包括式样、衣料、制作、衣饰上。1 630年起，妇女在穿戴上对时尚的影响渐渐敏感起来，1672年还创办时装杂志《优雅信使》 。17世纪，法国巴洛克金色基调的式样取代了西班牙黑色的式样。在70年代，男式上衣主要 部 分的背心长至臀部，前襟下沿绣满花边。衬衣袖子比外衣袖子要长。女装的裙箍缩小了，和 紧身胸衣裁成一块，花边增多，衬裙露在外面。流行短袖衬衫和多褶多蓬团无袖衬衫。[10] 影响服装式样的另一原因是衣料。当时法国的衣料多选择荷兰、英国产的质地轻薄的呢绒和 印度运入的优美的图案的棉布，[11]丝绸则是来自波斯、伊拉克与叙利亚。
此外，衣服上也到处镶饰着宝石；纽扣也是流行的饰物，男装上尤其用得多；毡帽差不多 过时了，皮帽盛行起来。“上至国王，下至农夫，每个人都需要帽子。”[12]较便宜的是兔 皮制做的，较贵的是用从加拿大进口的河狸皮做的。在种情况下，高档帽子制造厂首先在 巴黎、马赛、里昂、鲁昂和康代等城市建立起来。此外，男人与妇女穿的鞋子都差不多，通 常是份量轻而且制作精巧，鞋跟高6英寸，时兴英国织袜。[13]
食品的消费包括选料、品种加工、口味、制作方面。从17世纪初开始，糖及糖制成品为受 人 喜爱的食品。“没有食物不用糖，糖被用于糕点和葡萄酒；人们喝糖水而不是纯水，肉、鱼 和蛋都加上糖；总之，盐都不如糖用得频繁。”[14]卡瑟琳·德·美第奇在将糖和露酒介绍 给法国社会的过程发挥了作用。最有名的露酒被称为“维纳斯酒”。由于糖的作用，可可、 咖啡、茶在欧洲成为必备品。这些饮料流行于上层圈子，尤其是在宫廷。例如，路易十四在 1670年接待苏丹穆罕默德四世的使节时尝到咖啡，从此，咖啡在法国便为人知，而且被引入 王室和社会。与这些刺激性饮料相关的是，大众咖啡馆作为一种新型的奢侈物开始出现。在 17世纪，胡椒已具有大众消费的特点，“大西洋”胡椒与其它香料一样，都分成小批买卖， 一些贫苦阶层的居民也能购买。[15]
17世纪王室贵族大兴土木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推动了家具与装修消费。高档家具制造业 开始采用大规模工业形式。当时流行的产品不仅包括乌木家具、玳瑁及带有雕刻和镶嵌物的 木器，也包括挂毯和地毯，枝形青铜吊灯和水晶大烛台，嵌有宝石的金银餐具，各种各样的 黄铜和木制家具，如时钟架、写字台、化妆台、餐具柜、箱子、独脚小圆桌等。
三、社会消费的特征及早期对资本主义经济的作用
法国日常消费更多地体现出奢侈消费的特征，其明显地表现在消费主体的结构上。当时巴 黎 居民分为如下一些阶层：1.王公贵族。显贵中的绅士，包含律师、教会人员、医生、金融家 。2.包税人、向大地产放贷者、证券经纪人。3.大小商人。4.艺术家，包含画家、建筑师、 雕塑家、音乐作曲家、文学之士。5.技工。6.出卖劳力者。7.仆佣。8.平民。巴黎还有大量 不从事生产的人，例如，在私人礼拜堂提供宗教服务的修士，以及众多贵族、宫廷办事员、 管家、警官、代理人的办事员、武装警卫、教会助理员、食利者、马四夫、驿车车夫、王室 侍从，再加上成群结队来巴黎的外国人。[16]
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决定了消费能力和方向，法国的社会结构决定了购买力集中于少数人 手中，因而需求和所纯消费的商品自然以奢侈品占主导地位。在路易十四后期，据财政总监 沃邦的统计，全国有5/9的人生活在贫困之中。[17]显然，销售时尚食品、饮料、服装对普 通百姓影响不大。昂贵的假发、一袭1200至1600利弗尔的服装、[18]精致的手工花边只能在 上层社会寻找消费者。时尚对贵族的住宅、城堡与别墅的风格发生影响，也对城市中的中产 阶级、商人、有专门职业的人的住宅发生影响，而对广大城乡普通人来说，他们改建房屋是 为了防备野兽或更好地保障私人生活。因此整体而言，社会日常消费体现出了强烈的奢侈倾 向 和特征。
以往的经济学家认为，经济发展的原动力在于消费需求，消费促进生产。消费对资本主义 经济发生着影响，这是无疑的。问题是，法国的特征是奢侈消费占主导地位，这对法国早期 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起到积极作用。18世纪已有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了。伏尔泰曾说奢侈 “多余，却很有必要”。[19]孟德斯鸠说：“富人不挥霍，穷人将饿死。”[20]柯耶写道： “奢侈犹如火，它也许有益，也可能有害。它毁灭富人的住宅，却维持我们的工厂。它吞没 挥 霍者的遗产，却使工人有口饭吃。它消减少数的财产，却使多数人走向富裕。里昂的原料、 织锦、黄金布料、花边、镜子、珠宝、马车、精致的家具、美味佳肴，如果这些都遭到禁止 的话，那么，不仅数百万人将无所事事，而且同样多的人将面临饥饿。”[21]法国上上下下 的消费的确在一定程度推动了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这表现为市场经济的壮大和手工工场资 本主义化的倾向上。
消费尤其是对中世纪以来的零售业进入资本主义性质的市场具有突出影响。日常消费的需 求扩大，促进了商品生产的发展，商品生产的发展有利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各要素的形成与 发展。首先，消费的扩大必然导致店铺增多，以出售他人产品为主的铺主由此进入商业行列 。它与中世纪定期举行的传统集市有本质区别，它随时都能从事交换，它使产品销售的性质 资本主义市场化。上述变化在17世纪的绸布业中堪称典型。巴黎原只有几家老绸布店，由于 消费增长迅速，新绸布商店发展到3400个。它们在结构与老的特制绸布店不同，依各自的用 途来组织商品；且零售业与批发业被区分开来。自17世纪起，店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于法国 各城市，“在无辜圣徒收尸所的附近，但见几乎所有的商人都开设铁器、铜器、黄铜器一类 的铺子”。[22]
第二，店铺的资本主义特色更体现在经营理念上。店铺快速稳步的增长，加上营业区域的 变化，同行之间不可避免要发生竞争，市场经济因素在批发和零售业中成长起来。为了吸引 顾客，使光顾商店时能得到愉快的享受，店主开始把商店装饰得更优雅时髦；店铺意味着交 换加信贷，铺主进货和售货都进行赊欠。因此，“店铺不折不扣地属于市场经济”。[23]这 些发展无疑助长了资本主义精神的产生。
消费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作用还在手工工场的资本主义化倾向。消费带动了生产，这就 对 生产规模和管理方式都提出新的要求。生产规模的扩大、管理方式的更新都使中世纪的家庭 手工制造体制向资本主义性质的手工工场转化。在法国精细布料主产区里昂，资本主义组织 在这里有相当程度的发展。范·罗拜斯兄弟的企业，从羊毛原料到成品，要经过22道互相独 立的工序。每个工厂的工人都不少于1692人，其中有822个纺纱工，200个织布工，操作100 台织布机。可称得上是大规模的工厂。1704年，安托瓦内的镜子制造厂雇佣了500名工人， 另外一个磨坊就雇佣了40名工人。[24]
工厂规模的扩大必然引发管理上的变化，这是家庭手工制造体制向资本主义转变的倾向。 为管理生产和便于工人接受各种指令，新型的管理体制建立起来。1699年圣丹尼斯的登第利 斯制造厂，作出一份细节预算表：[25]生产能力年消耗线6000（利弗——下同）；20张教师用 床1000；200张学徒和工人用床6000；400套学徒工人用床的被单16000；40套教师用床的被 单400；成套餐具500；餐布500；教师薪水4000，学徒饮食（每人100里弗尔）20000，这种管 理方式本质上与中世纪的手工作坊是不同的。以上各个方面表明，法国资本主义生产组织已 经发育成长起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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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4]（荷）L.S.梅西耶.巴黎写真[M].阿姆斯特丹，1783.34-35，200.
[20]（法）参见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M].北京：商务印书馆，第7编第4章
[21]（荷）柯耶.经商贵族体系和被禁止，第一卷[M]阿姆斯特丹，1757.5.
[22]（法）费尔南·布罗代尔.法兰西特性·人与物（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291.7
[23]（法）费尔南·布罗代尔.资本主义论丛.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72.
[25]（法）热尔坚曼·马丁.路易十四统治时期的重要工业，第一卷[M].巴黎，1819.
来源：《贵阳师专学报：社科版》2001年第3期，转自中国社会科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