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藏黑水城西夏汉文文献数量构成及经济类文献的价值

　　【作者简介】孙继民，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研究员（石家庄050051）。

　　【原文出处】《民族研究》（京），2010．3．92—94

　　俄藏黑水城文献以西夏文最多，占全部编号的90％以上。因此，西夏文文献受到重视并成为黑水城文献研究的主要领域、以至人们有时将整个黑水城文献研究概称为“西夏学”。随着《俄藏黑水城文献》六册汉文文献的出版，以及相当数量研究论文的发表，人们也逐渐了解到黑水城文献中同样有数量可观且价值颇高的汉文文献。但是，西夏汉文文献数量究竟有多少，特别是其中的世俗文献数量、构成及价值如何，这一点人们并不详知。

　　《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一册至第六册共收录西夏时代的汉文文献313件，另有疑似文献15件（均为历书或是佛教文献，暂未确定年代，或是西夏，或是宋元）；在313件汉文文献中有佛教书籍249件，世俗文书63件；佛教书籍中佛经最多，共160件，涉及31种佛经，此外另有陀罗尼、心咒类文书12件；仪轨类文书37件；注、疏、论类文书32件；版画6件；禅宗文献2件。①在63件世俗文书中，大致包括政务类5件，经济类32件，军事类1件，律刑类4件，书籍类5件，医药类2件，占卜类3件，书信类10件，祭文1件。就数量而言，最多的是经济类文书，这32件经济类文书的构成、编号、拟名如下：

　　属于《天庆年间裴松寿处典糜麦契》的两件，其一是TKl6V（孟_黑录②19，第一册第335—336页），其二是7K49P（第二册第37页）。《账目》之一的三件，其一是TK27P（孟黑录59，第二册第17责），其二是7K39V（2）（孟黑录49，第二册第26页），其三是 TK295（孟黑录336，第四册第383页）。属于《账目》之二的一件，即HHB．N0．951B（第六册第287页）。属于《账目》之三的一件，即HHB．No．1158A（第六册第289页）。属于《油酒浆等账目》的一件，即HHB．N0．1158B（第六册第289页）。属于《杂物帐》的一件，即 TK299（孟黑录337，第四册第387页）。属于《乾祐二年材植帐》的两件，其一是B61（孟黑录335，第六册第60页），其二是）ДхJZ,2828（孟黑录333，第六册第150—159页）。属于《胶泥土帐》的一件，即只x10279（孟黑录334，第六册第163页）。属于“榷场使文书”的十三件，其编号和原编者拟名别是иHB．No．307《呈状》、иHB．No．308《收税文书》、иHB．No．313《收姜椒绢等文书》、иHB．No．315《文书》、иHB．No．316《呈状》、иHB．No347《確场使兼拘確西凉府签判文书》、иHB．No．348《天庆二年呈状》、иHB．No．348V《呈状》、иHB．No．351《文书》、иHB．N0．352A（（呈状》、иHB．No．352B《確场使文书》、иHB．No．353《呈状》、иHB．No．354《南边確场使呈状》等13件（第六册第279—286页）。属于《某月初十日赵猪狗捍纱文书》一件，即иHB．No．7465V（第六册321页）。属于《天盛十五年王受贷钱契》的一件，即иHB．No．7779A（第六册第321页）。属于《天盛十五年令胡阿典借钱帐》的一件，即иHB．No．7779B（第六册第322页）。属于《典田地文书》的一件，即иHB．No．7779C（第六册第323页）。属于《贷钱契》的一件，即иHB．No．7779E（第六册第325页）。属于《裴没哩埋等物帐》的一件，即иHB．No．8026（第六册第325页）。属于《乾祐十四年安排官③文书》一件，即иHB．No．2208（第六册第300页）。

　　与浩如烟海的宋代史料相比，西夏传世史料少之又少，可以称得上西夏历史的原始资料或曰成系列的直接资料只有《宋史·夏国传》。晚清以来有关西夏文献的发现和整理，特别是黑水城文献的发现，极大地改变了西夏文献奇缺的局面，但是也应该看到，近代以来新发现的西夏文献文种和内容结构严重失衡。在文种结构上，西夏文文献远远超过汉文文献，以《俄藏黑水城文献》为例，上海古籍出版社计划出版30册，但汉文部分只有6册，其余全部是西夏文和其他文字，占全部文献的80％。在内容结构上，佛教文献占绝大多数。黑水城文献的全部编号是8090号，其中90％以上是西夏文，而据史金波统计，西夏文文献中只有约1500件社会文书，佛教内容无疑占绝对多数；又如上述，在总共313件俄藏黑水城西夏汉文文献中，佛教文献占的比例将近75％。这种文种和内容结构的失衡对于西夏语言文字的研究和西夏佛教的研究而言当然是得天独厚，但是对于多数学科和多数学者而言，却无形中形成了诸多障碍。

　　因此，西夏汉文文献，特别是其中的世俗文献，对研究西夏历史文化和社会经济有重要价值。史金波说过：“黑水城出土的社会文书，无论是汉文、还是西夏文文书，都具有重要学术价值。而汉文文书不需经过翻译便可使用，文字上少有障碍，因此学界使用面更宽，其价值的开发，效益的发挥有更广阔的空间。”④因此任何一件汉文文献，即使是残篇断简都有重要价值（当然，这并不否定其价值有高下优劣之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现存汉文史料的不足。

　　在西夏汉文世俗文献中，经济类文献价值尤其突出，也格外受重视，有些文书甚至被有关专家反复研究。例如《天庆年间裴松寿处典糜麦契》，前后就有多位专家撰写专文，如陈国灿在《中国史研究》1980年第1期上发表的《西夏天庆间典当残契复原》、陈炳应的《西夏文物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陈静在《文物春秋》2008年第6期发表的《黑水城所出（天庆年间裴松寿处典麦契）考释》等。再如《西夏天盛十五年贷钱契》，史金波《西夏社会》一书曾对这件文书进行过研究，⑤杜建录发表于《中国史研究》2008年第4期的《黑水城出土的几件汉文西夏文书考释》一文又对这件文书进行了研究，笔者也于《宋史研究论丛》第九辑（河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发表过《<西夏天盛十五年（1163年）王受贷钱契等>考释》。又如“南边榷场使”一组文书，史金波的研究论著就曾经涉及，日本学者佐藤贵保氏首先发表研究专文《口シア藏カうホト出土西夏文<大方广佛华严经>经帙文书の研究——西夏榷场使关连汉文文书群在中心に》，杨富学、陈爱峰在《中国史研究552009年第2期发表了《黑水城出土夏金榷场贸易文书研究》，河北师范大学2009级研究生许会玲则专门以《黑水城所出17件西夏榷场文书考释》为题撰写了硕士学位论文。这说明黑水城文献研究领域对西夏汉文经济类文献的关注度极高。

　　西夏汉文经济类文献的价值是多方面的，笔者以为主要可归纳为以下三方面。第一，提供了研究西夏经济制度、经济活动方式、经济生活内容的直接材料。例如有关“南边榷场使”的17件文书就直接反映了西夏边境贸易、进出口贸易制度、榷场使管理制度和文书制度等。⑥对于“南边榷场使”，史金波认为或许转运司的转运使是“榷场使”之西夏文称谓，南院转运司或为南边榷场使司。杨富学则认为“南边榷场使”应为卓哕转运司，应设于卓哕和南（今甘肃永登县南庄浪河南岸）一带，文书反映的是西夏与金朝的边境贸易，以及金朝从事的南宋与西夏的中转贸易。由佐藤贵保首先复原，许会玲补充的南边榷场使书式显示，南边榷场使兼拘榷西凉府签判，南边榷场使需要向（银牌）安排官进行请示汇报。这都揭示了西夏外贸制度的榷场设置、管理制度及文书制度等重要内容。再如《天庆年间裴松寿处典糜麦契》、《西夏天盛十五年贷钱契》等文书，反映了民间借贷的内容、方式、书式、种类、计息等内容，几种《账目》、《油酒浆等账目》、《杂物帐》、《乾祐二年材植帐》、《胶泥土帐》、《裴没哩埋等物帐》等文书所反映的经济活动的记账和记录方式，都是反映西夏时期官方和民间经济活动方式、经济生活内容的重要材料。

　　第二，提供了研究政治、军事、文化、社会等非经济领域诸问题的一部分旁证材料。汉文经济类文献往往涉及同时代相关的非经济内容，这对于研究相关的政治、军事、文化、社会等虽然不能起到直接材料的作用，但旁证的意义未可小觑。例如《西夏天盛十五年贷钱契》中有“立文字人”某某于“齐赵国□（王）处取到课钱壹”等内容，笔者经过研究之后认为，这里的“齐赵国□（王）”与《俄藏黑水城文献》第3册所收了K124号《金刚般若波罗密经》末西夏天盛十九年（1167）施经发愿文尾题最后一句话“天盛十九年五月日太师、上公、总领军国重事、秦晋国王谨愿”中的“秦晋国王”类似，都属于双国爵封的封号，并由此推测：“在‘多与宋同’的西夏官制结构中，也有一部分与宋不同的官制成分，这些与宋不同的官制成分就至少包括了封爵制度；西夏官制在主要模仿宋制的同时也兼采部分辽、金特别是辽代制度。”⑦

　　第三，提出了一系列新的研究课题。这些课题至少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在已经进行过专门研究的文献中，仍然有一些课题和问题有待继续挖掘；二是未进行过专门研究的文献更值得开掘。属于前者的情况可以南边榷场使文献为例。虽然有多位学者已经进行过研究，但其中仍然有一些问题值得探讨。如南边榷场使文书书式显示，所有商户在进入榷场交易时，都要对“元带”物品进行“依法搜检”，以确定有无违禁品；各自所携带的商品出卖之后，“博买”到的“回货”，都要“依例扭算收（上）税（上）历，会（为）印讫”。这里涉及到了西夏外贸制度中的“元带”物品检查制度、进口货物的“扭算”制度、税收的登记制度等，就管见所及，这都属于未研究的问题。属于后一种情况的可以“安排官文书”为例。“安排官文书”目前尚无专文研究，但“安排官”一名见于榷场文书，从中可判断安排官具有管理财计的职能，“安排官文书”属于财计文书。对这样的文书进行专门研究，必定会加深对西夏经济和社会的认识。

　　总而言之，西夏汉文文献非常珍贵，是黑水城文献中比较便于解读和利用，且具有重要价值的史料。可以相信，随着黑水城文献研究的深入，其价值必将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认识，得到学术界的关注和使用。

注释：

①本文主要依据《俄藏黑水城文献》第六册《附录·叙录》所载内容统计。本文所说的件与《附录·叙录》中的编号并不完全相同，本文将同一编号下不同内容的文书归人了不同种类，因此，本文所说的件数要多于《附录·叙录》中的编号数。

②即[俄]盂列夫著、王克孝译：《黑城出土汉文遗书叙录》，宁夏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以下均简称孟黑录。

③安排官，原编者作“安推官”，误。今据文书图版改。

④史金波：《创建黑水城出土文献研究新的里程碑》，《河北学刊》2007年籍4期。

⑤参见史金波：《西夏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93页。

⑥《俄藏黑水城文献》中有13件直接属于“南边榷场使”文书，有两件与“南边榷场使”文书有关。另外，许会玲的硕士论文发现在《英藏黑水城文献》中有两个“南边榷场使”的残件。所以，与“南边榷场使”有关的文书共有17件。

⑦孙继民、许会玲：《<西夏天盛十五年（1163年）王受贷钱契等>考释》，《宋史研究论丛》第九辑，河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来源：《宋辽金元史》201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