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明先生与中国经济史论坛——缅怀经济史界的智慧之星

  经济史界一颗智慧之星陨落了。2011年7月8日,94岁高龄的吴承明先生离开了我们。

  吴承明先生无疑是当今中国经济史界最具影响力的一位学者。学贯中西,淹通今古,年高德劭,机敏睿智,在经济史园地耕垦不辍,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学术遗产。他的离去在中国经济史学界所留下的空缺,短时期内是难以填补的。

  吴承明先生和中国经济史论坛有着特殊的关系。

  这里讲的中国经济史论坛,包括会议室中的论坛和网站上的论坛。

  会议室中的中国经济史论坛,是《中国经济史研究》编辑部发起的,京内外有关学者自行结合、自由讨论的开放式的不定期的小型(或中型)的学术研讨会。始于1993年,延续到新世纪初。每次就一个共同关注的经济史上的重大问题进行多学科的、长时段的研讨。由于论题比较集中、准备比较充分、会议规模适当、以及与会者的积极参与,会议的学术含量较高,对经济史学科的发展起了一定的作用。

  吴老是这些研讨活动的积极倡导者和参与者,他不但为论坛出主意,择议题,而且差不多每会必到,每到必讲,每讲必有原创的新东西。人们从他的发言中获得新知和启迪,视为精神上的美餐。不少学者之所以积极参加论坛的讨论,相当程度上是冲吴老来的,是想听吴老的高论。在中国经济史论坛,吴老是一块具有强大吸引力的磁铁。而中国经济史论坛也为他提供了一个展示其学识、才华和风采的平台。使他得以游刃于古今中外,议论风生,语惊四座。吴老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念念不忘中国经济史论坛。今年初,他还对人说过:他晚年最幸福的事,就是在中国经济史论坛无拘无束地发表意见。

  2002年创办的网站上的中国经济史论坛,是会议室中的论坛的延续,是为了加强信息交流,联系更多的学界同仁参与有关讨论和研究,也为广大读者了解经济史学科提供一个窗口。这在“中国经济史论坛”开坛词《池小也容月,山高更聚云》中说得很清楚。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网站上的中国经济史论坛以报道会议室中的中国经济史论坛的有关讨论为其重要内容之一。

  在既没有经费,又缺人手的情况下,为什么我们敢于、并且终于把网上的中国经济史论坛办起来呢?除了国学公司的支持外,还因为我们掌握了一些有价值的学术资源。其中最重要的“本钱”之一就是吴老赠予的一张光盘——“吴承明文存”。这是吴老的学生收集并录制的,囊括了吴老2000年以前几乎全部学术论著的电子文本。网上的中国经济史论坛之所以能够较快地把“人气”凝聚起来,就是因为它刊登了一批像吴老这样“高端”作者的高水平文章,并比较及时地反映了学术界关注的有关重大问题的研讨和动态。吴老还把他没有在报刊上公开发表的谈诗论词的随笔集《濯足偶谈》、《濯足偶谈续集》、《濯足三谈》提供给我们。一篇篇玲珑剔透的小品,精彩纷呈,尤其对诗词的声律乐理,往往有较深入的阐释,(吴老的夫人就是一位钢琴师,他自己对此也有研究),非一般诗词研究者所能企及。这些文章的刊发,使论坛为之生色。

  开坛词《池小也容月,山高更聚云》中有这样一段话:“‘论坛’是一个小的园地,但它也可以包容大的宗旨,为中国经济史学科的发展做出贡献。参与‘论坛’活动的有经济史界的耆宿,他们在学术上可以说是‘高山’、‘大树’,但这并不妨碍、反而更加有利于团聚广大学者、尤其是中青年学者,彼此自由地交流和发表意见,像青山白云那样共同把蓝天点缀得更为美丽。”这些“高山”、“大树”,为首的就是吴承明先生。

  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整风期间提出了研究历史的“古今中外法” [1]。这正是吴老所遵循的研究路径。在1994年中国经济史论坛的一次研讨会上,吴老说:经济史研究,“哪怕是个小专题,也要心怀大势。所谓大势即古今中外。”这是吴老的夫子自道。吴老学术研究的重要特色就是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融通古今中外。而他知识之广博和视野之开阔,在中国经济史界无出其右。吴老在研究中十分注意经济发展与社会、文化以及自然诸因素的关系。他从社会主义建设的现实需要出发,开拓了市场史和现代化问题的研究领域。他广泛地、有分析、有批判地吸收西方经济学和经济史的理论方法,努力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使之融为一炉。他在九十岁以后,还倡导美国丹尼森(E.D.Denisin)的“全要素分析方法”,并根据中国的历史实际改造它,用之于中国的经济史研究。所有这些,都体现了“古今中外法”的精神。他能够在经济史研究中多所开拓和创获,这是重要原因之一。

  历史本来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和长河,人们为了研究的方便,从中抽出一小段、一小块来,进行断代或专题的研究,这是必要的,但这些断代或专题只是历史整体和长河中的一部分,在从事这些研究的时候,不能忘记历史发展的全局,这就需要综合和贯通的眼光。“中国经济史论坛”之所以提倡对经济史上的重大问题进行多学科和长时段的研讨,正是与吴老等老一辈学者上述学术思想的影响有关。

  吴承明先生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成就将对中国经济史学科发展产生长久的影响。人们不仅会把他的风采留在记忆中,而且会在研究中常常“遇到”他,和他进行对话和交流。从这个意义上说,吴承明先生并没有离开我们。

  为了纪念这位可敬的老前辈,本坛特设“缅怀吴承明先生”专题,并将连载他主编的《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等代表作。

注:

[1] 这是毛泽东1942年3月30日在中共中央学习组发表的《如何研究中共党史》(载《毛泽东文集》第二卷)讲话中提出的。1942年5月在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中,毛泽东谈到批判地吸收优秀文艺遗产时,再一次提出“古今中外法”,并别开生面地比喻为:“屁股坐在中国的现在,一手伸向古代,一手伸向外国。”所谓“古今”,既可以指时代意义上的“往古”和“当今”,也可以指过程意义上的“既往”和“当前”(以所研究事物的时点为坐标)。“古今”相续相涵,互补互证。所谓“中外”,既可以指地域意义上的中国和外国,也可以指事物相关性意义上的“己方和彼方”。“己方”是作为研究中心的事物或问题,故可称为“中”。“彼方”或者是与“己方”构成对立统一体的另一方,或者是与“己方”共居于某种系统中的相关事物(例如研究农民,农民是“中”,即“己方”,地主是“外”,即“彼方”:研究经济,经济是“中”、政治、文化等等是“外”:研究人类社会,人类社会是“中”,自然环境是“外”)。“中外”(“己彼”)相抗相依(对立统一),亦异亦同(个性共性)。这种方法把世界及其包含的万事万物视为前后相续的过程和普遍联系的系统,要求人们在一种宏大的视野中研究事物发展过程的来龙去脉,研究事物在普遍联系系统中内部和外部的关系。

中国经济史论坛 201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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