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牧生态与传统蒙古社会》第九章 人、物流与蒙古社会
二、草原物流
物流与人流一样,同样也可以改变社会。农区商业以集市、店铺和半流动性的摊位为中心,相对固定,只有摊贩相对流动,活动范围也不大。草原地区牧人和商人几乎都处于流动状态。商人的移动长达几千公里,牧民的流动方圆几十或几百公里,双方的交易建立在流动的基础上。成吉思汗时代,蒙人更多的是与阿拉伯人做生意,忽必烈一统天下之后,亚洲范围内的商业网络畅通,但时间很短。到明代,蒙汉以长城为界对峙,边关贸易的商业辐射能力十分有限,这种形势一直持续到清中叶。这一时期内地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关系相对封闭,双边贸易只在边缘城市定期进行,基本上就是茶马贸易。顺治、康熙年间,政府仍禁止商人直接进入草原,草原的商品交易在蒙古王公组织下进行。秋冬之间,王公所派官员带领队伍,集合牛羊,到指定的边缘城市与汉人进行物物交换。从草原到边缘城市,少则几十天,长则三四个月。对于一般牧民而言,这是相当不便的。只养几十头牲畜的蒙古人,如何能赶着几头牛羊随队伍长途跋涉呢?在组织商队时,王公不仅让牧民上缴牲畜和毛皮,还要让他们出人力、畜力为商队驮运货物,因而加重了牧民的负担,牧民最后得到的生活用品也很少,远不如与拨子商交换方便。[1]物流方向是清王朝→蒙古王公→蒙民。清王朝通过控制商人、王公和交易地点,间接地控制了草原和蒙古族牧民。所以,这种双边贸易实际上是为政治服务的。长期以来,中原王朝控制少数民族的方法之一就是物品控制。拉铁摩尔认为,明清政府利用蒙人对货物的欲望通过物流间接地控制蒙古政权,同时掠夺蒙古的牲畜。[2]
(一)边缘城市及其推移
北方政局稳定之后,清政府才放松蒙古草原的商业控制,拨子商号逐渐兴起。拨子商又叫行商,这种商业形态世界各地都有。在非洲和中亚地区,流动的驼帮支持着世界商业联系。在海路贸易未大规模开始以前,驼帮几乎是联系古代世界的纽带。单独的驼队很难自我生存,因为这不单是驼队,而是一系列店铺和各种购销网点的协作。拨子商的驼队扩展到外蒙甚至更远的地方,购货网点也遍及中国内地,有一整套收购系统和销货系统。拨子商的活动形式是人、骆驼、车、货物和牲畜,这些东西几乎全部处于流动状态,这种流动也是一种有层次的结构流动。中枢点在农牧交错区的边缘城市,拨子商在那里设立店铺,从全国采购货物,并以此为基地向草原供货,派出拨子队伍。拨子商在草原采购的牲畜也在这些城市附近向内地分散。
伴随着近代的农业开垦,东蒙农牧分界线北移,拨子出发地点也在不断变化。旧市场中心不断消失,新集散地不断形成。在东蒙的西半部,明代双边贸易的通商城市分布于长城沿线,当时的情况可见图9.1。东蒙的商业城市东起张家口,西到山海关,这是一条城市带。清中叶以后,农牧交错带北移,归化城成为内蒙最大的边缘城市。归化已在长城以外,它成为通往外蒙的拨子商的主要基地。在东蒙,早期的基地在朝阳、法库门和昌图一线,这是18世纪农业扩展的北限。20世纪以后,随着北部农牧交错区的形成,[3]北部城市逐步成为边缘城市,且在商业上起着愈来愈重要的地位,南部城市倒是相对地不重要了。最典型的是郑家屯。1869年左右,郑家屯还是一个蒙古小村落,以后逐步有牛马集市,部分牛马在此向外输送。它处于1750~1876年农业开发的前沿上。此后郑家屯逐步成为东部农业区货物入蒙的通道,营口、锦州和新民屯的货物在此集中。同治初年,拨子商就在那里活动。他们春天携货而来,从这里分散到蒙古各旗,同时将买到的牲畜又集中到这里育肥。秋天以后,牛马肥壮,由此向满洲农业区输送。由于郑家屯附近可以集散大量的牧草和精料,又有大量的牧地,为商人育肥牲畜并等待交易时机提供了方便之地。这一时期郑家屯的商业中心地位日见确立,附近地区的物流逐步向此集中。[4]第二个城市是通辽即白音太来,它处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农业前沿上。光绪二十八年,洮南一带农业开发,白音太来成为农牧交错区的前沿城镇。日俄战争期间,俄军在西札萨克图旗设立军事基地,利用拨子商为他们提供军需,洮南的商队因此开始发展。日俄战争后,此地的商号控制了呼伦贝尔一带的牲畜贸易,呼盟草原的牲畜在此集散并运到黑龙江。从清初到民国,拨子商基地不断北扩。清中叶在建民、朝阳、昌图、农安等地形成了第一批拨子商集散地。林西和经棚很早就因外蒙的商路成为通商城市,但当时那里的农业并不明显,后期有农业推进但其地因生态条件的缘故成为农业的北限,故一直是边缘城市。民国时期,赤峰、小库仑依旧是中心城市,而前沿城市则在多伦诺尔、经棚、林西、大板上、开鲁、白音太来和郑家屯一线上,此情况可见图9.1。在前推的过程中,那些先前的城市并没有彻底衰弱下去,因为这些城市往往是通往前方后起边缘城市的通道,因而维持了部分的繁荣。小库仑在1925年左右发到蒙地的拨子每年有200~300组,但部分的拨子从朝阳而来。[5]这些城市往往在失去前沿城市的位置以后,又成为农区中心城市。在察哈尔省,清末及民国时期这一过程特别明显。随着农业的扩展和游牧业的后退,对蒙贸易城市次递向前推移,前期的对蒙贸易的中继市场成了农区农产品的集散市场。另外,随着草原地区的彻底放开,也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店铺和定期集市,但它们还不能与前沿城市相提并论。总之,传统时代的对蒙集散市场的推移几乎完全与农业带的推移有关,倒是近代铁路的修建使这种依赖于农业扩展的状况有所变化,因为铁路可以将供货基地直接推到草原地区。东清、满铁、京奉、四洮铁道线的完善,使草原城市可以直接成为拨子商的前缘城市。满洲里和海拉尔就是这样的商业中心。由于铁路的作用,到外蒙的物流大量地集中到东蒙,[6]苏联革命后才受到了限制。在哈拉哈,1925年左右仍有去多伦诺尔和锦州方向的拨子商,他们与当地的俄国商人形成竞争。[7]
从图9.1中还可以看出,从归化城起,城市对草原牧区形成了重重推进的商业包围圈。从西到东依次为归化城、多伦诺尔、经棚、林西、大板上、开鲁、通辽、郑家屯、洮南、齐齐哈尔、满洲里和海拉尔,这是最前沿的城市。这些边缘城市之后,是热河、赤峰、乌丹城、小库仑等以前的边缘城市,它们大部分已经退居二线。每个边缘城市都有其商业辐射范围,有的城市辐射到整个蒙古草原甚至更远。归化城也是这样的城市,最大的拨子商云集于此,辐射范围不仅包括达整个蒙古草原,还远达新疆、中亚和俄国等地。但许多东部的小城镇,一般的辐射范围只有附近的几个旗县。[8]商圈和辐射范围经常变化。抗战前外蒙古的独立对归化城商业打击很大,辐射范围自然减少。东部铁道修建以后,也形成了几个外向型通道。例如,大连→哈尔滨→海拉尔→桑贝子,或由海拉尔→满洲里→好鲁习亚。一些从天津或北京来的货物也可以从张家口转到海拉尔,再从海拉尔向外蒙或俄国流动。这一网络的中心点是海拉尔和满洲里,[9]其活力也在外蒙独立后受到影响。对东蒙牧区的商圈主要有4个。第一个系统以洮南→王爷庙为中心,这里的拨子直接在东、西乌珠穆沁旗一带活动;第二个在通辽和开鲁一带,这是半农半牧区的商圈,中心是郑家屯;第三个是以林西—经棚为根据地的商圈,此一带的拨子进入牧区,在西乌珠穆沁旗和贝子庙一带活动;第四个是通过经棚进人中部蒙古牧区,拨子商大约在浩奇特和东阿巴嗄旗一带。[10]郑家屯拨子的路线是达尔汉→东、西札鲁特旗→图什业图旗→博王旗。洮南拨子的路线是图什业图→札萨克图→苏鄂公旗—郭尔罗斯地方。从原来的边缘城市出发的拨子反到有更远的路程。赤峰和乌丹城的拨子线路是巴林→阿尔科尔沁旗和敖汉旗→西翁牛特旗→乌珠穆沁旗,小库仑拨子的路线大致为奈曼旗—喀尔喀左翼旗→札鲁特→阿尔科尔沁旗→东、西札鲁特→乌珠穆沁→敖汉旗→宾图王旗→博王旗。[11]
这些中继城市不单与拨子商打交道,随着交通的发达,拨子商愈来愈直接与到城里买粮买货的蒙人打交道。这些边缘城市附近的蒙古人一年有1~2次将牲畜赶到城内的集散市场将牲畜委托出卖,同时买回自己的货物。在郑家屯,蒙人将牲畜赶到牛马店,到栈店住宿,到杂货铺选货。在郑家屯、洮南、白音太拉、开鲁、林西和赤峰等地,蒙民与店铺一般进行现货买卖,而在其背后的小库仑、乌舟城和赤峰等地,则通过委托和信用买卖。[12]不进城的蒙人只好从拨子商那里以牲畜易货物。每个拨子商也有其固定的市场范围。随着牧区内集市的兴起,牧民也可以从集市那里买到货物,定期的庙会和集市也有在市镇上的。民国时期大板上的开市日为6月7日到8日,市南边的牧地被临时开辟为场地,巴林、翁牛特和阿尔科尔沁等地的蒙人向这个地方汇集。大板上的集市拨子商云集,但在一般小定期市上拨子商是不多的,以当地小行商为主。随着农业的北扩和铁道运输的兴起,近代拨子商的运输半径愈来愈小。农业开垦使许多货物来自近处,铁道网的建立使原来长距离的拨子商的采购基地失去其存在价值。[13]在张家口至外蒙的通道上,长距离出拨子的中断最为明显,经棚是张家口至外蒙通道上的重要城市。1933年左右的货流已经基本上以本地货为主,外地货流中10%来自北京一张家口一多伦通道,赤峰和开鲁等地的物流也有9%。[14]
(二)向北的通道与运输动力
按流动干枝和商业辐射网络分析,拨子可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大资金商号,它们的流动线路主要在主干道路上,目标是外蒙的主要城市,不过多在内蒙与牧民打交道。它们的资金大,其销售网络也主要在外蒙。在归化城,商人将大盛魁、元盛德和天义德三大号称为大外路,其他的拨子商称为小外路。[15]大商号的网络几乎遍及整个欧亚大陆。以清末的万利号为例,“总号在天津,分号则在库仑、奇台、归化、宁夏、宣化、承德、锦州、张家口、包头镇、乌里雅苏台,分行则在北平、上海、恰克图及俄国之莫斯科、乌丁斯克、赤塔、伊尔库茨克等处”。[16]这些商号的拨子往往是长途跋涉,远距离行商,大商号最常走的路线为张家口一库仑。第二种拨子商资金量少,主要在内蒙草原牧区经商,在草原有固定的店铺,与牧民有着长期的关系。与第一种拨子商相比,他们进货渠道较短,往往直接从边缘城市进货,他们更愿意在草原上跑。[17]张家口尽管不是直接的边缘城市,但在近代却是整个蒙古和西北地区的拨子汇流点,两种拨子都很多。第一种拨子主要走外蒙,第二种则以内蒙草原的各条线路为多。外蒙古独立以前,张家口的商家以千万计。在张家口到外蒙城市库仑之间,第一种拨子商的贸易额每年达几千万两。1917~1918年之间,整个张家口的进出口贸易额达3亿元。外蒙古独立后,贸易额下降到1亿。可以推断,清末张家口的大多数拨子商属于第一种。外蒙古的贸易衰弱以后,他们的经营主要集中在锡盟和察哈尔盟一带。[18]
第一种拨子在外蒙那里是王公的座上客,第二种拨子在内蒙通过辛苦经营才可以有固定的店铺。蒙旗一般允许拨子商以蒙古包形式流动,只有时间久、信誉强的商号,得到王公的认可后才可以建店。乌珠穆沁旗长期实行封闭政策,民国时期仍不准商人在王府附近建固定铺面。1927年左右,王府周围只有两户北京商人在扎蒙古包经商。巴哈儿庙附近有一个拨子经营长达30年,1927年左右才得到许可建一个简单的存放货物的土房子。[19]第二种商人要经常与第一种拨子商建立关系,他们的进货渠道往往来源于第一种拨子商。第三种拨子的规模更小,专门收购某种牲畜。如采购马匹的称马拨子,此外还有羊拨子、牛拨子和皮拨子等。乌珠穆沁旗产马,多有马拨子活动。阿尔科尔沁旗和巴林旗产牛,多有牛拨子。一些拨子往来于牧区,在各蒙古部落、王府和庙宇之间贩点货物和牲畜,以地方杂货铺为基础,进行定期不定期地活动,被称为土拨子。[20]清代中期,粮食由拨子商经营。到近代,随着边缘城市周围农民的增加,他们亲自贩粮。到1920年代,哲盟边缘城市出售粮食的农民己经形成人潮,出售的地点是集市、车店、粮商和粮店。[21]
拨子商每年分两次出拨子。第一次在春季1~2月,发货到草原,5月份归回。另一次是在秋季,7~8月份发货,11月份归市。深入草原的拨子,多者几十辆车,少者几辆。到牧区后分散,各自追随着牧民的游牧轨迹,或在各集市上游动。一个拨子由掌柜的、伙计、大师傅、苦力等组成。小者3~4人,多者一般达10人以上。他们蒙古包和家具一应俱全,形成一种流动的生活。[22]他们下草原时不做零售,一直向内地行进,沿途在他们长期结纳的知己家里落脚。到达目的地后,支搭帐篷卖货。附近的蒙人一听说某个拨子来了,都纷纷汇集到拨子停留点,购其所需。[23]从张家口到库仑的路线上,驼队几乎总是络绎不绝。因为炎热之故,亚洲中部商队多以单峰驼为运输动力。在寒冷的蒙古草原,双峰驼较多。骆驼在冬天使役后,春季处于疲劳和瘦弱状态,要休整到秋天。如果在夏季使役,骆驼的抵抗力最差,会因疲惫而倒下。放牧时与使役时的营养及代谢状态不一样,为使骆驼很快地进入使役状态,使用前必须进行训练。用绳子将它们拴在木栓上,经历10~14日的饥饿,每隔3天给一点水,使骆驼适于旅行。队伍出发时,每个骆驼的鼻子上都穿孔插一木棍并系上鼻绳,后面骆驼的鼻绳系于前面骆驼的尾巴上,整个骆驼队排成一线。在蒙古草原上,喀尔喀的骆驼最强壮,负载能力最强。每小时行4~4.5公里,每日行25~40公里。在饲料、水和道路状况都很好的条件下,可以连续行走1个月,然后停下休息8~12日。当骆驼在商路上倒下时,拨子商一般便卸下货物,分给其他骆驼,原来的骆驼则任其自生自灭。如果骆驼自己吃草后恢复健康,后来的商队会把它带走。根据惯例,一般将骆驼又送还给原拨子商。[24]外蒙的驼队需要穿越戈壁沙漠,从东蒙去的商道是卜奎(齐齐哈尔)→呼伦贝尔→东车臣,沿途都有牧场和补给站。清代的一些大商号有成千上万的骆驼。大盛魁发外蒙的常备骆驼队达1,500~2,000峰之多。[25]水草的补给也像官道上的驿站补给一样,有定期的水草补给站。从张家口到库仑,地下水充足的地方每5~10里就有水井和水槽。[26]许多骆驼队由个体单独经营,受雇于商号。在归化城,清末有的驼户拥有上千头骆驼,也有的只有3~5头骆驼。到运输季节,他们要互相搭伴揽活。[27]归化城的驼户为汉人,呼伦贝尔的养骆驼者的多为俄国人,蒙人养骆驻无论在那里似乎不多。呼盟的骆驼冬季在野外放牧,或作一些短途运输,在海拉尔附近用骆驼运燕麦和其他商品。[28]驼队一般昼息夜行,白天埋锅做饭,用蒙古包宿营,夜晚出发。外国观察者在热河发现从北京到外蒙古的驼队,过长城后都是昼停夜行,[29]夜行比夜宿的危险性要小。短距离下草原一般不用骆驼队,只用牛车,只在沙漠地带用骆驼。[30]在洮南一带,商人用牛车和蒙古包往来于牧民家庭。[31]与内地的大车相比,牛车体形小,重量轻,构造简单,载重量一般300斤左右,适合在沙地行走。在农牧交错区,道路状况稍好,牛车的形式稍有不同,载重量达600斤左右。多者30~40辆,小者4~5辆甚至1~2辆。到外蒙去的车队多者可达300辆左右。[32]呼伦贝尔也有马车。冬季结冰以后,这些马车往来于额尔古纳河沿岸各店铺之间。行远路仍用骆驼。从呼伦贝尔到外蒙的桑贝尔、库仑或到内蒙乌珠穆沁,一般用骆驼。[33]20世纪初,汽车也开始在呼伦贝尔草原出现。从满洲里到库仑,汽车需7~10日,运费高达每磅16~17元;骆运或马车需15~20日,运费为每磅5~6元,只及汽车的1/3。牛车费用仅为每磅2~3元,但时间却需要20~25日。在满洲里和海拉尔,前往外蒙的牛车主要由汉商发出。一辆汽车的成本与一支20~30头的骆队差不多。俄人有汽车,但俄人发往外蒙的货也以骆运为多。[34]
向北运输的物流是有季节波动的,原因在于路况。蒙古草原上冬天是商业的高峰,因结冰期间交通条件好。春天化冻,道路泥泞,运输减少。在郭尔罗斯,夏季降雨,泥泞的道路甚至使车轮陷没。在拨子的基地城市伯都纳,夏日几乎难有什么运输。冬季是马贼活动的高峰,他们在白昼发起攻击,商号为了利润不得不雇佣镖局,镖局的人也多是马贼出身。[35]郑家屯到伯都纳的沿路地带是一个蒙满混杂地区。一到冬天,运输流量增加,旅店陆续开业;到了夏季,则车辆稀少,大半旅店停业。由于只在半年营业,加上各处马贼活动频繁,许多房屋呈破败状态。商业波动也与农业周期有关,在农牧交错地带,农民因夏忙而无暇运输,大车停于院内。一到冬闲,他们开始参与运输,受雇加入冬季的出拨子队伍,为行商提供大车和劳动力。[36]
(三)牲畜的南流
向北运动的是货物、牛车和和骆驼,向南运动的是畜群。清代牲畜的流向集中到张家口、热河等城市,由此再向华北输送。满洲开发以后,牲畜流向开始部分地转向东北,1930年以后这种趋势愈加强烈。东北的拓荒者也需要大量的耕牛和牲畜,不但札鲁特旗、阿鲁科尔沁旗、巴林旗等旗成为东北牲畜的供应地,外蒙、呼伦贝尔、锡林郭勒甚至察哈尔盟的牲畜也向东北方向转运,东部的几个火车站也愈来愈成为牲畜的集散中心。外蒙国境线关闭以后,牲畜的东北向流动因外流的减少而增加。集散市场一般在赤峰、洮南和通辽等地。就其转运的过程而言,一般是先集中到边缘城市的牲畜店,然后转送内地。蒙人对商品的需求有一定规律。他们的消费高峰在阴历正月,这阶段天天吃喝玩乐,对酒、茶和其他日用品需求量很大,拨子商要及时供货。牲畜出手期是在秋末迁入冬营地之前,他们需要将应卖的牲畜卖掉,要不然会增加冬季的负担。[37]拨子商这时就要及时地收购牲畜。拨子商一般春天载货去,购皮毛归;秋天载货去,赶牲畜归。夏购皮毛秋购马,秋末冬初买牛。12月左右,拨子商把商品销售完了,雇蒙人将牲畜赶着,将毛皮载于车上或驮于牛背上,向边缘集散市场出发。归途中他们仍与沿途蒙人打交道,利用多年的信誉劝蒙古人让他们代销牲畜。[38]
一般情况下,拨子商并不亲自赶送牲畜,而是让专业人员赶送。草原各地往往都有特定的牲畜集合地点和赶送路径。在东新巴尔虎旗,外移的牲畜主要集中在甘珠尔庙和乌尔逊河流域的4个地点,购买时时间在夏、秋两季,冬天输送的较少。赶送路径有7条,基本上以河流和湖泊为停留地点,因牲畜需要饮水。一条路线上一般有6~7个停留地点。冬季输送时可以走旱路,往往经过大的塔拉(草原),因冬季牲畜需舔雪。[39]所雇佣的赶送人员往往是蒙人,赶送时雁行或平行,速度不能很快,因要维持牲畜的膘情。[40]蒙人也自己亲自赶牲畜到附近的市场出售。但蒙人赶送的畜群往往较大,如在近处则较小。以牛群而论,多者500头,少者200300头。一个骑马者可以管理50~60头。夏季的马群每日不超过50~60里,冬季达100里。[41]在山区,拨子商的马群多为每群30~50头,牛每群为70~100头;在平原,马每群为l00头,牛每群100150头。马群100头配马夫5名,牛群100头配牧人3名。每日行走6~7个小时,马群一天行走100里左右,牛群约40里。从草原北部到南部农牧交错区边缘城市,上千里的路程很普遍,故赶送时间往往达几十天。对牧工而言,不但赶送不同的牲畜有不同的工价,在不同的线路上因道路和道路上的环境不同也有不同的工价。赶送讲究时机和技术,不然会造成牲畜死亡。最佳赶牲口时机是阴历八九月,其次十至十二月。春天和初夏时节草原道路因化冻、降雨而泥泞,行走困难。七八月份在晚上行走,牧人要让牲畜在朝夕凉爽时充分放牧吃草,昼间全部休息。秋季行走在白天,日盛时要让牲畜吃草休息。春天是农区的农忙高峰,市场需求旺盛,但这种需求规律与牧区的节律相悖,因许多牲畜适于秋末和冬季行走。所以,农区要与牧区相适应,各地市场适应是不一样的。在开鲁,市场的需求腹地是东北地区,春耕农忙重要,大牲畜集中在三至五月份集散。春天草枯,马匹还瘦,尽管赶送不易,但为了适应市场需求,商人仍在春天赶送。在通辽,农区相对地服从于牧区,秋天有很多牲畜的集散,气候和牧草都适合马队行走。林西也是这样,牲畜的集散高峰在八至十二月份。因为春天草少,牲畜弱瘦,到晚夏和秋后,牲畜集散市场才出现交易的高峰。[42]
在归化城,从外蒙六七月份赶回的羊或马称之为“热羊”或“热马”。这阶段正当夏季炎热,赶路不易。冬天赶回的马或羊称为“冬马”或“冬羊”。拨子商把牲畜赶至边缘城市的牧场后,随时将牲畜出售。拨子商根据草原各处的信息和他们在草原和当地牧场所存的牲畜,及时地根据季节、行情给出价格。内地的商人在合适的季节及时赶到,归化城的内地马客八月份到,先到养马场看马,成交后往将马打上烙印,赶到一定的地点临时放牧,然后雇赶马的人离场上路。[43]瓦格勒估计每年从张家口发出的马匹数量就有25,000匹。马50~80匹一群,由马贩控制,马群只吃路上的草,十分瘦弱。到内地后,马贩子在各役畜市场卖马,也下乡到村庄卖马,鲁西乡村到处可以看到这种马群和马贩子,马贩子只给马很少一点饲料。[44]绥远和察哈尔养牛最多,通过归化城向内地运牛,河北、山东和山西是役牛的主要消费地。[45]运羊的方法也是赶送。以大盛魁为例,每年的赶羊人员从归化城出发,到外蒙赶羊。大盛魁在外蒙的前、后营即雅里乌苏台和科布多购羊。商号办事人员下到各旗、各苏木时,非常风光,各旗王公也争相讨好这些大商号。收账时办事人员和蒙古官员座在上边,一般牧民在下边为他们献哈达,让他们住上等的蒙古包,吃烤全羊。牧民们赶着牲畜交给商号验收,收账人员看着牲畜一个个地往前拉,收账人说“行”,办事人员即打上烙印,烙印一般标志出产地,如“戈壁”“杭盖”等。收羊后工人将羊赶到商号在外蒙的牧场,等归化城赶牲畜的人员一到,就开始长途跋涉。在利润的趋动下,拨子商使现代人难以置信的长途行走成为可能。仅大盛魁一家从外蒙赶运的羊和马达十几万至二十几万之多。羊群经过沙漠、草原、山地,历经3~5个月,仍能保持着非常好的膘情和毛色,这绝对是传统技术的经典之作。赶羊的工人都有一套父子相传或师徒相传的技术。以数羊为例,他们几个人合作,有记大数的,有报小数的,上千只羊基本上能够点清。赶羊时,几千里不掉队。一顶羊房子一般为15,000只羊左右,分成十几群,两个人赶运,一群羊长达2里,各群约相距20~30里。前头有掉的羊,随即会加入后面的队伍。最末一群的赶羊人技术高,能收齐前面丢失的羊,在基本不漏的情况下慢慢赶到目的地。他们和羊群白天行走,夜晚在固定的底窝——以前羊群休息过的地方休息。底窝由于长久积累,有厚厚的羊粪,夜晚发暖,羊过夜时不易生病。终点是拨子商的归化城放牧场,大盛魁的牧场在召河。在外蒙,羊集中到科布多要行1,500多里,从科布多赶至归化城要行4,500里,共6,000里。途中经过68个台站,可谓历尽艰辛。这条赶送之路被称之为“营路”。如果加上从归化到北京的路程,可达8,000里了。在清代,拨子商雇的工人有时也与沿途居民在水草上发生争执。但在清政府的调解下,双方都能遵守习惯规定。蒙人在遇到赶送牲畜的队伍时,要避开营路,避不开时先客商后牧民地饮畜。在戈壁滩上,蒙人要等到过路牲畜群饮完之后,才能饮畜。羊群到达归化城附近的牧场后,放牧人像蒙人一样不断地按季节在各场间移牧。外蒙归回的羊群,一般先要分群,大的、肥的集中在一起,这种羊可以随时卖出;小的、瘦的集中在一起,加以补饲。拨子商在冬天也宰杀部分羊将羊肉冷冻,然后用车运送京城。[46]从外蒙到京城,赶送距离几达万里,甚是壮观。后期的一些活动远不如此。1956年,内蒙古自治区从新疆那里引进了一些细毛种羊,畜牧厅组织了“万里赶羊”计划。实际上只是从新疆的种羊场赶羊步行到乌鲁木齐,从乌鲁木齐装火车运到内蒙。[47]而传统时代这上百万只羊要穿过戈壁沙漠赶送,而且几乎每年都如此行走。
买羊的商人一般先在商号牧场那里看羊,看羊的人要求有相当的技术,定价后成交。除了羊商以外,买羊者还有归化城当地各种店铺,许多人在羊身上搞投机,有时归化城的店铺家家畜羊。羊商和相羊的“买头”充斥于市场。北京的羊客称京羊客,还有通州的羊客,易州、代州、忻州等地的羊客。北京的消费能力决定了京羊客最多。他们买羊后雇人将羊赶到北京,这是一种技术要求非常高的工作。称为“京羊路”的羊道有四条。最大一条的具体路线为:归化城→三道营→卓资山→马盖图→十八台→平地泉→狮子沟→狼窝沟→张家口→八里庄→保安滩→南口→沙河→德胜门。在张家口以外,草地多田禾少,羊群易赶,3个人可赶800只。出张家口后,草地少田地多,3个人只能合赶300只。在一边走路一面放牧的情况下,日行40~50里。在从张家口到北京的京羊路上,两旁都是庄稼,故常有纷争,羊群也常被农民挡住。同治光绪年间,有时甚至因纠纷停止了运羊,北京也因此发生了羊肉缺乏。清廷为此特意派员调查,下令到各地放宽羊路。至于羊的消费,内地农村消费能力有限,大部分羊集中在城市,特别是北京消费。清末的北京每年都要消费20~30万头羊。满人过中秋节时,以吃上两口热羊为快事。他们一般要买1只热羊,政府也赏给每个棚兵1只热羊。
立秋以后,羊肉馆和饭馆开始卖涮羊肉。北京市场对羊肉的品质很挑剔,说明吃羊历史之悠久。外蒙的羊个大体肥,特别受欢迎。外蒙扎哈庆一带的羊称为黑头羊,个头大,肉好吃。计毫子出产的羊肥美,脖黑身白。还有白颜子的羊,也很好。这几种羊畅销北京市场。[48]北方各地的吃法因消费水平的不同而不同,农牧交错带吃法简单,因那里的菜少调料少,羊肉价格低,涮羊肉只在锅里加上一些土豆之类的东西即可。北京的吃法则相当讲究。冬天的羊肉火锅是上流社会交往的文化场景之一。在华北乡村,大部分贫苦农民正处于蛋白质缺乏状态,能喝上一碗羊汤当属不常有的享受。无论如何,拨子商在利益驱动下,经过几千里甚至近万里的赶羊行动,改善了华北各阶层人民的营养。
(四)商人
清代以来,进入蒙古草原的商人群体主要是晋商和直隶商。商人群体的地域联合固然与中国文化有关,也与塞外的环境有关。出拨子要防马贼,马贼主要在农牧交错区活动,也常到草原劫掠。为避袭击,商队往往结伴而行。晋商出发时一般3~5家或者10户左右结帮而行。到夜晚,将车辆围成椭园形,以为营卫,“镖师数人更番巡逻”。[49]当拨子找到蒙古村落停下交易时,将车队围成圈,圈上留口,圈子内设有牲畜市场和一般商品市场,商人在那里出售货物,收购牛羊。[50]防卫本身要求商人有较强的内聚性,这在传统的中国往往只有家族和同乡才具备。家族精神加上政府的草原开放,造就了18世纪以后的晋商集团。这一集团早在明代就有萌芽。洪武时期,西帮商人的活动范围已向东扩展到辽东、宣府,东蒙在其直接控制范围之内。采购商品的范围也遍及华北平原各省。山西、陕西的商人靠着地理优势,边塞贸易几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尽管贸易被限在边关,许多商家仍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草原。牧民长期被封锁,极缺物资,走私的利润率高达十几倍。在发财的强烈愿望支持下,旅蒙商不畏大清法律和路途艰难,踏上了草原之路。为了隐蔽,他们甚至肩挑背负地深入戈壁,远走外蒙。追溯大商号的发家史,往往都与这阶段的走私有关。康熙年间,随着北部地区战争的结束,政策放宽,晋商在前辈积累的基础上,一跃成为主要商人群体。[51]他们的籍贯以山西汾州、大同、太原为主,兼及张家口、多伦和天津等地的从业为员。“其基础深,始于清康熙间,势力遍布于内外蒙古,资本雄厚,脉络贯通,实为西北商务之枢纽。”京帮是“专指北京安定门外馆客商,在库仑的所设分号,其基础始于清咸丰年间,远在西帮之后,资本亦不及西帮雄厚,其经营范围,仅限于库仑一隅五六十家而已”[52]。京帮的地缘条件比山西差,却有更深的政治背景。因蒙古王公常住北京,直隶商人可以直接与他们联系,直接在北京划账。许多对蒙贸易实际上从北京开始,转经张家口进入蒙古草原。[53]通过与蒙古上层打交道,到清代中后期,直隶商人逐渐在林西、赤峰、乌丹城、锦州等地确立了立脚点。他们从那里向草原派发拨子,因为中西部全是晋商的势力范围。晋商中的大商号主要业务在外蒙,东部内蒙古的业务主要是沿着“张家口→多伦→经棚→林西”的方向发展。直隶客商在外蒙的业务少,在内蒙的扩展主要始于东清和南满铁道修成后,他们从小库仑向白音太来、郑家屯后又继续向洮南方向扩展。[54]除了与蒙古上层的关系以外,河北商人的崛起也与热河一带的山东、河北移民有关,那里的地域社会为河北商人提供了活动空间。随着移民增多,河北商人逐步分成两路:一路以赤峰为中心,由热河向北;一路通过北满进入内蒙,经锦州到小库仑,最后在郑家屯、白音太来、洮南和开鲁形成市场辐射。[55]清末和民国时期,晋商在最东北边的海拉尔和满洲里一带立住了脚。两路商人在民国时期开始了对东蒙市场的竞争。[56]在兴安岭以东,直隶商人占优势。1925年左右,由于岭东地区农业开发,他们转移到西部。山西商人倾向于在未开发地区建商铺,经营信贷。草原牧区往往都有两地的商人,且来自不同的方向。以乌珠穆沁旗和浩齐特为例,那里有来自小库仑、洮南、赤峰、乌丹城的拨子,也有来自林西、经棚和多伦方面的拨子。前者多为直隶商人,后者是山西商人。直隶商人与山西商人的比例大概是6:4。[57]
这些商号的从业人员不但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有专业训练和良好的集体合作。从明代的店铺商人到清代的出拨子,需要有一定规模的分工与合作。清代的晋商兴修会馆,搞行会,在外部形成合作;在内部,他们也逐步形成企业化的股份经营,并对人员进行培训。商号要求员工全面地熟悉蒙情,学会蒙语。道光年间,卜奎城(齐齐哈尔)的拨子商号不但要求员工学蒙古语,还要求学习鄂温克或其他少数民族语言,许多伙计甚至会说俄语。为了做生意,他们宁愿穿蒙古袍、蒙古靴,甚至还起个蒙古名字。他们还要求员工掌握骑马、赶车、放牧等技术,学会识别诸如林区、牧区和水源等环境,甚至比蒙古人还熟悉各种草原环境。长途行走时,他们不但要忍受艰难,还要学会辨认方向,寻找水源,掌握行程进度;收购牲畜时,他们会识别牲畜,不需要称体重,一看二摸,他们便知牲畜的体重和身体状态;有些大商号还要求员工有市场调查意识,对业务范围内王公和一般牧民的俸禄、财产、牲畜种类和数量都有清楚的了解。[58]总之,要进行一系列适应草原活动的训练。作为出拨子的领导人——掌柜的,一般都是长期服务于商号的训练有素的人员。日本调查人员对一个拨子队伍的调查发现,掌柜的年纪虽然只有40多岁,在察哈尔和乌珠穆沁经商已达30年。[59]
除了大商号以外,蒙古草原上还有两种商人。一是中小商号,他们更多地固定在某个蒙古旗、苏木活动。还有小贩,他们资本少,人数多。[60]这两种商人立足于当地,与蒙古人打交道,定期四处推销或购卖牲畜。中小行商不像小贩,他们处于大商号与小贩之间,经常作大商号的基层眼线,监视蒙古贵族的经济活动,因大商号多与蒙古贵族发生借贷关系,他们也从大商号得到可以销售的货物。他们也与小贩发生关系,并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小贩,因小贩是他们销货的下级。[61]小商贩与商号在生意上有竞争,也相互利用。商号有时愿意将存货交给小贩出售,并且暗中操纵小贩。大部分文明地区的商铺与小贩都有这种关系。在17~18世纪的欧洲城市,小贩与城中店铺便有这种相互利用又相互竞争的关系。[62]小贩与行商的联系一般通过边缘城市的固定店铺进行,这些固定店铺往往是些中等拨子商号的店铺。这样,做小贩的可以更方便地得到供货和信贷,他们收购的毛皮和牧畜也可以销售到这些固定店铺。[63]在呼伦贝尔草原,走蒙古包的小行商将收购的毛皮和其他畜产品存到蒙人那里,等采购到一定数量后才运走,到海拉尔或满洲里卖出。采购的牲畜也放到牧民那里寄养,付给蒙民一点报酬,等到一定时机才出售。[64]小贩也常当委托人,也就是当老客,因他们在蒙民和店铺之间有充分的联系,与各阶层打交道的机会较多。这些人的机巧程度也非一般人可比,在介绍生意时,他们与顾客和商人之间利用手势的暗号谈价格,不动15舌。[65]在许多时候,正是汉人小贩的这些行为,为蒙汉冲突填加了许多材料。当时许多有关蒙汉冲突原因分析资料中,大量关于汉人奸诈的描述大都与小贩有关。大量商贩出现在清朝后期。随着蒙地的开放,许多农民、手工业者和其他打工者有机会进入草原,与那些春去秋回的雁行人一样,他们按季节到蒙地去,便打工边作生意,自带帐篷和生活用品,没有固定店铺。他们在近边的蒙古牧区做生意,在距农牧交错边缘300~500里以内活动。商队2~3月份出发,3~5人或10人左右为一伙,赶着3~5辆牛车或5~7峰骆驼。除了要卖的商品外,他们下草原经商还带着生产工具,兼为牧民修理蒙古包、家具和马鞍等物,也参加剪羊毛等牧业劳动。9~10月份,他们便将赚取的金钱换回牲畜,运到内地销售,第二年再重回蒙古做生意。这些行商规模很小,有的身背肩挑地作点生意,同时揽工干活,蒙古人称他们为“巴嘎丹门庆”——小货郎。拨子商也雇佣零散行贩,为拨子商做“走草地”的服务。一些回民特别愿意从事这种行业,他们熟悉草原上各种行情,也作些买卖。
除了内地商人外,越来越多的外国商人也加入其中。俄国商人主要通过恰克图向内地商人购卖茶叶,并将毛皮出售给中国商人。1860年以后,俄国政府采取贸易保护政策,商人开始离开恰克图,进入到蒙古草原,在一些城市建立店铺,并通过这些店铺向草原发出拨子。[66]交易方式是物物交易,货物有俄国的,也有库仑和雅里乌苏台的。19世纪俄国商人在外蒙远不能与中国商人竞争。这些人原本是在俄国西部穷困潦倒后才到西伯利亚的,在资金与素质上并不是第一流的。另外,当时的俄国商品也难敌中国商品,其产品都是些不切实用的奢侈品,中国商品却很实用。19世纪末,俄国棉布开始稍占优势,但随着汉商贩卖英美等国的机器和布匹,俄人优势又很快消失。为了在草原上立足,俄商不但要买中国货,还要学习汉商号的组织方法。1908年俄国的亚洲银行建立以后,他们的信贷能力加强,其扩展能力才有所改变,开始在许多地区压倒汉商。[67]在呼伦贝尔草原,俄人和汉商一起到草原出拨子。汉商直接从哈尔滨、奉天和大连等地进货。俄人一般通过汉人购中国货,用牛、骆驼甚至汽车运货到草原。每到一地停留1~2日,用蒙古包陈列商品。在生活方面,汉人更能吃苦,他们吃馒头,平时向蒙古人讨一点生葱即可对付着吃饭。而俄人既使再艰苦,也要吃面包、羊肉,生活费往往是汉人的2倍,吃苦能力远比汉商逊色。[68]十月革命和1921年外蒙独立后,苏联商人又进一步借助于政治占领了外蒙市场,汉商则被禁止。但外蒙的蒙古人仍愿意用中国货,许多拨子商继续在边境上走私。[69]在呼伦贝尔,俄商最先在满洲里确立优势,抗战前的商店几乎都是俄国人的。海拉尔的俄商也占很大的比例,还有英、美、德和犹太商人在活动。[70]还有日本人,也套车在各蒙古包之间打转,2~6个月完成一个周期。[71]德国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通过恰克图向蒙古草原渗透,卖德国商品,买人毛皮。英美商人则通过银行进行贸易,将毛皮运往天津。1929年左右呼伦贝尔的蒙古人有3.2万人;汉人1.7万人;俄人高达2.25万人,多于汉人;日本人和其他国的人只有500人。[72]在东乌珠穆沁旗,俄国的瓦利洋行是资金势力最大的两三家商号之一。他们每年都去东西乌珠穆沁旗好几回,输入商品,输出牲畜运到天津。这个洋行不但与东乌旗的蒙古王公有关系,与沿途一带的土匪也有交情,付给他们买路钱。他们甚至用牛车和骆驼队运货,但不常用马车,因马车易成为匪徒的劫掠对象。在东乌旗,他们雇佣蒙古牧人为之临时放牧。王公与行商的关系较好,往往派牧人临时送护牲畜,商人不需付钱。[73]
(五)对游牧社会的控制
拨子商对草原牧民的剥夺首先是价格上的剥夺。以东乌珠穆沁旗为例,输入商品的价格是洮南的2倍,收购牲畜和毛皮的价格却比洮南低2成左右。每年输入商品的24.8万元,商品原价14~15万元,行商的利润估计为10万元左右。输出商品的总值为25.8万元,按利润率20%计算,估计利润有5~6万。一出一入,商人利润达15~16万元,占东乌旗输出货币总量的60%左右。这样一个大剥削量的长期积累就意味着对蒙古社会的控制。[74]民国时期,草原货货交易占主导地位。在苏尼特右旗,以货易货的价格为:一块砖茶换一张羊皮,10块砖茶换一头牛,一包旱烟换一只羊,一斤糕点换3斤羊毛等。[75]在呼伦贝尔的巴尔虎蒙人那里,由于牧民屡受纸币不可靠的影响,到1950年左右仍然愿意直接用牲畜到城市里直接卖掉,然后用纸币全数买入其必需品。在草原上,许多屯子根本找不到纸币,只用羊作单位进行交易。[76]但这种交易的本身需要赊账,这就大大有利于拨子商的控制。由于游牧经济的季节性,牲畜到出售时必须卖出。一般情况下,绵羊2~3年就可育肥,牛马所需要的时间稍长一点,但不及时卖出就会增加畜群的负担。卖牲畜时蒙古人可能不需要很多商品,但他们需要商品时,往往又无牲畜可卖。一出一进,形成了赊账的必要。拨子商在此基础上赚取内外差价,由于不等价交换,他们很快通过负债控制牧民。春夏之交,拨子商送货上门,将各种日用百货赊销给牧民,赊销时他们往往只将货物计入账簿,却不言明价格。到秋季去收货款实际上是去收牲畜,他们将自己的商品做成高价,把牲畜、毛皮做成低价,牧民不了解行情,只能受商人的剥削。拨子商在收购牲畜毛皮时往往以压低的价格写汇票给蒙民,牧民凭此票据以后购买商人的商品,这样进一步套牢牧民,[77]使牧人与商人长期持续地发展负债关系。当然,拨子商也不会让蒙人彻底破产而不能放牧,而是借着负债长期控制蒙人,使双方的关系长期存在下去。到清末,一些大商号都与蒙古王公结合,共同控制蒙地经济,王公也规定欠债者一定要还。由于大量的赊账,蒙人一般都欠账,也都被控制。
拨子商对蒙人的控制程度也是分地域的,对城市附近蒙人控制的程度小一些,因这些蒙人将牲畜直接赶到牲畜店中出售。蒙人一年只进城1~2回,这些店铺会竭力拉拢进城的蒙人,以取得进一步的信用关系。在海拉尔,福生里商号的商人在草地牧民进城时,热诚地邀请到自己的店里,像朋友一样,以至以后牧民进城办事,全权委托商号办理,这时他们便从中渔利。[78]海拉尔的牲畜占到流通牲畜总量的1/5左右,分布在海拉尔周边40~50公里以内。[79]对远处草地的牧民,拨子商直接出拨子。每个拨子的行走范围基本上是固定的,与牧民的关系也相对固定,形成了长期固定的控制关系。商号也各有其势力范围,拨子与拨子之间一般也不越界竞争。拨子商行走时,与牧人鉴定的合同。根据合同,有店铺的拨子商往往定期派遣小拨子下草原进行后续服务。[80]草原店铺也各有其相对固定的控制范围。以苏右旗为例,民国初期这里的固定店铺只有3家,这3家在张家口有总店。19世纪时3家就在这一带建造房屋经商,民国时期3家每年周转的资金达30~50万两银子。每个店铺都有10~40人不等,有牛板车10~50辆不等,还有自己的骆驼队。他们定期地下草原,学会蒙语,与蒙人相当熟悉。商人们亲自串蒙古包,形成相当固定的商业关系和行商网络。[81]日商在抗战前想尽办法要打破原有的蒙人与拨子商的固定关系,最后却发觉很难。尽管拨子商贪婪,但生意的基础是信用。拨子商能巩固信用和人情,最终使得他们能在蒙古草原站住脚。拨子商下草地扎营时,附近的蒙人一望便知道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系的拨子到了。除了记账以外,拨子商也可以让蒙人到附近城市有关的商铺结算。[82]
对于王公贵族等权力人物,拨子商一般先送礼,并高价收购王公的牲畜,用这种方法占领市场。在东乌旗,各地的行商通过每年送礼,与蒙古当政者有密切关系,同时也各自占领了地盘。旗东北的行商来自洮南一带,林西和经棚一带的行商主要经营于南部地区。这两个地带来的行商在此展开了竞争。到1933年左右,以洮南为根据地的出拨子商队不振,俄国瓦利洋行的势力大增,后者不但在东乌旗的竞争中占上风,也在西乌旗的商业中占优势。瓦利洋行资金的根据地设在天津一带,结算能力强,每年输入蒙地的货物和从蒙地输出的货物量达2~3万元之巨。他们在北京、天津或洮南一带与蒙人进行现金结算。由于经营的规模大、档次高,他们一般只与王公贵族交易,这些王公贵族经常在内地大城市消费。这样,拨子商不但控制了蒙民,也控制了蒙古统治者。[83]在喀喇沁旗,商人给旗长、王爷和大喇嘛等人物送礼,同时还要高价收购他们的牲畜。商人以高价收购了他们的牲畜以后,往往就会在蒙古人中间宣传,吸引普通的牧民出卖他们牲畜,然后他们会利用各种方法压低价格购得牲畜。[84]
除了商业外,拨子商还直接通过苏鲁克制度控制蒙古社会。他们把经商或索债所得的牲畜留一部分在草原饲养,[85]用倒租的方法贷给原来的蒙人,并订立契约,这样便在寄存了牲畜的同时还获得了牲畜增殖部分的利益。这种制度缓解了因商人剥削而引起的牧人生活危机,拨子商也因此通过牲畜控制了草原,也控制了蒙人。许多蒙人完全依赖汉商贷给的牲畜才得以维持生存。[86]这种制度起源于乾隆年间,在达尔汉旗四井子和图什业图旗的高力板一带,因各户卖给拨子商的牲畜少而分散,不便管理,商人只好将牲畜仍旧归各户寄存饲养。随着拨子商在蒙地买卖的兴盛,这种产业愈来愈多。光绪三十二年,在图什业图开店的汉商达50户左右,他们从蒙古人所得的牛几乎全部寄养在蒙古人那里,只有老牛和肉牛才直接出售。在高力板,顺兴号预托的牛群数量400群,数量达10,000头。为了控制和分辨,他们在牛身上烙字。永发源商号在四子井地方预托了36群,共1,500头牛,牛身上烙“天”字。对于预托的牲畜,商号可以随时出售。如果生产状况良好,受托者可以得到部分新生的牲畜。对预托事业打击最大的是时局。日俄战争期间,人心动摇,四井子地方将近有1,000头牛丢失。1931年日本占领东三省,地方治安混乱,商号纷纷撤出,满铁趁机介入预托事业。他们通过蒙古王公在未开放地区预托牲畜,蒙古王公再交托给下面一般的蒙人寄放。1928年,从翁牛特旗到东图什业图旗都有牲畜预托,数量达7,500头。1929年,满铁产业部在郑家屯设立机构,专门负责此事。随着这项事业的兴盛,以后又在达尔汉设立种羊场,将优良的种羊交给蒙人饲养。在预托关系中,技术上接受日本技术人员的指导,增加的羊双方平分,蒙古人可以分得一些羊毛。[87]苏鲁克制度渗透到蒙古生活中,不再限于汉商与蒙人,蒙人与蒙人也这样进行。这种制度破坏了蒙民之间传统合作的那种纯朴关系。放牧苏鲁克牲畜时又放牧自己的畜群,领户往往会将新增的羊羔加到自己的畜群中去。在察哈尔盟中后旗,1955年有的蒙古牧民将大量的羊羔归入自己的畜群,他辩称那些羊羔都是双生的,拿到的羊羔比牧主得到的还多。在白音察干,牧主和各领户之间的羊互相顶替,产生了许多混乱。还有的领户私自将苏鲁克的牛租给附近地区的农民,引起牧场主和领户的矛盾。[88]
从清中叶起,拨子商开始改变草原文化。在封锁的年代,只有少数特权人物才能获得比较好的商品供应。王公有年俸,上贡后清王朝也赏给他们汉民族消费品中的精华货品。王公给予下层一点东西,让下属为其效力。拨子商的介入让以前只有王公享受的“威望物品”,最后流入“平常白姓家”,改变了蒙古社会的基本现状。清中叶以后,“蒙古人之衣食等一切物品,大半购自内地,因而携货赴边之内地人,日积月累,迄今在归化城、八沟、多伦诺尔数处聚有数十万之众”[89]。王公为了维持形象和地位,不惜向拨子商借款进行高消费。高消费带来权威负债,使王公被商人辖制。一些王公对这种势力产生了警觉,对汉商加强了警戒,但大多数蒙旗根本挡不住物流所带来的变化,传统的社会结构便在强大的物流冲击下处于涣散和崩溃状态。在文化上,物流与农业文化推广一起改变了蒙古文化。蒙古人早就认同汉文化,但长期以来同化程度不高,大规模的生活同化是近代才发生的事。正是农业与物流、拨子商与农民的协同作用才对蒙古社会产生了强有力的冲击。
注释:
[1]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27、31页。
[2]Lattimore Owen, Studies in fronter history, collected paper.1928~1958,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2.
[3]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三月,第50~66页。
[4]满铁调查课:《满蒙交界地方经济调查资料》,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第78~79页。
[5]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三月,第50~66页。
[6]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95~103页。
[7]满铁庶务部调查课:《洮南、满洲里间蒙古调查报告书》第一班,第一编,大正十五年八月,第80~81页。
[8]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98~99页。
[9]中村义人:《满洲里、海拉尔ぉ中心とする蒙古贸易调查》,昭和四年,第48~49页。
[10]细谷清:《蒙疆贸易的特异性》,载于《蒙古》,昭和十四年十月号,第82-83页。
[11]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66~67页。
[12]满铁庶务部调杏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20~21页。
[13]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112~118页。
[14]竹中吉良:《蒙古克什克腾旗(旧经棚县)经济事情》,第53~54页。
[15]内蒙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旅蒙商大盛魁》内蒙文史资料第十二辑,1984年,第9页。
[16]徐珂编:《清稗类钞》,第5册,《农商类·客帮》。
[17]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44~47页。
[18]贺扬灵:《察绥盟民经济的解剖》,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50页。
[19]满铁庶务部调查科:《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10~11页。
[20]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三月,第44~47页。
[21]王维龙:《哲盟历史上的行商与蒙民自赴商埠》,载于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内蒙古工商史料》,内蒙古文史资料,第39辑,第193~194页。
[22]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44~56页。
[23]贺扬灵:《察绥盟民经济的解剖》,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50、59页。
[24]瓦格勒:《中国农书》,下册,王建新译,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661~663页。
[25]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132~137页。
[26]《东部蒙古志》,明治四十一年,第162页。
[27]沈世德口述、贾汉卿整理:《归化城的驼运》,载于内蒙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旅蒙商大盛魁》,内蒙文史资料,第12辑,1984年,第182~194页。
[28]西尾新六:《骆驼ニ关スル调查》,北经调查特第35号,昭和十六年,第18~19页。
[29]田丁田口关吉:《蒙古喀喇沁农业调查报告》,明治三十八年,第109页。
[30]《东部蒙古志》,明治四十一年,第11、25页。
[31]满铁庶务部调查课:《洮南、满洲里间蒙古调查报告书》(第一班),第一编,大正十五年八月,第114页。
[32]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56页。
[33]满铁庶务部调查课:《巴尔虎(呼伦贝尔)の经济概观》,大孤每日新闻社,昭和五年六月,第130~131页。
[34]中村义人:《满洲里、海拉尔ぉ中心とする蒙古贸易调查》,昭和四年,第33、54~60页。
[35]满铁调查课:《满蒙交界地方经济调查资料》,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第101~102页。
[36]《东部蒙古志》,明治四十一年,第7~27、319页。
[37]满铁调查部:《兴安西省热河省管内役畜资源现态调查》,昭和十四年,第102~106、203页。
[38]贺扬灵:《察绥盟民经济的解剖》,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50~59页。
[39]“兴安局调查科”:《兴安北省に於ける牧野并放牧惯行调查报告》1939年,第259~261页。
[40]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48页。
[41]王维龙:《哲盟历史上的行商与蒙民自赴商埠》,载于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内蒙古工商史料》,内蒙古文史资料,第39辑,第190页。
[42]满铁调查部:《兴安西省热河省管内役畜资源现态调查》,昭和十四年六月,第102~167页。
[43]内蒙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旅蒙商大盛魁》,内蒙文史资料,第十二辑,1984年,第110~112,140~141页。
[44]瓦格勒:《中国农书》下册,王建新译,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518~585页。
[45]满铁北支事务所调查部:《北支农业要览》,昭和十三年,第125~128页。
[46]内蒙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旅蒙商大盛魁》,内蒙文史资料,第12辑,1984年,第100~113页。
[47]内蒙古自治区畜牧厅修志编史委员会:《内蒙古畜牧业发展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35页。
[48]内蒙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旅蒙商大盛魁》,内蒙文史资料,第12辑,1984年12月,第104~106,136~143页。
[49]徐柯:《清稗类钞》,农商类。
[50]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69~70页。
[51]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31页。
[52]张其昀:《本国地理》,1928年,商务印书馆。转引自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39~40页。
[53]满铁庶务部调查科:《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4~5页。
[54]满铁庶务部调查课:《洮南、满洲里间蒙古调查报告书》(第一班),第一编,大正十五年,第113~114页。
[55]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38~40页。
[56]满铁庶务部调查课:《洮南、满洲里间蒙古调查报告书》第一班,第一编,大正十五年八月,第113~114页。
[57]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42~45页。
[58]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110,146~147页。
[59]满铁庶务部调查科:《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11~12页。
[60]田中秀作:《东蒙古に於ける商业形态に就ぃて》,《地理と经济》,一卷一号单独印刷本。
[61]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三月,第44~47页。
[62]费尔南·布罗代尔:《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第2卷,形形色色的交换,顾良译,三联书店,第60页。
[63]和竹加城、林田熏:《蒙疆の资源と经济》,富ム房,昭和十三年,第175、189页。
[64]燕京、清华、北大1950年暑期内蒙古工作调查团编:《内蒙古呼纳盟民族调查报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6页。
[65]王维龙:《哲盟历史上的行商与蒙民自赴商埠》,载于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内蒙古工商史料》,内蒙古文史资料,第39辑,第186页。
[66]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45~49、223页。
[67]满铁庶务部调查科:《东部内外蒙古调查报告》(第二班),第二编,昭和二年四月,第37~39、44页。
[68]中村义人:《满洲里、海拉尔ぉ中心とする蒙古贸易调查》,昭和四年,第58~59页。
[69]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244页。
[70]满铁庶务部调查课:《经济方面より见たる呼伦贝尔事情》,上卷,昭和四年,第32~39页。
[71]燕京、清华、北大1950年暑期内蒙古工作调查团编:《内蒙古呼纳盟民族调查报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6页。
[72]中村义人:《满洲里、海拉尔ぉ中心とする蒙古贸易调查》,昭和四年,第2~5页。
[73]满铁经济调查会:《蒙古资源调查报告》,昭和八年,第245~257页。
[74]满铁经济调查会:《蒙古资源调查报告》,昭和八年,第237~243页。
[75]巴雅尔主编:《苏尼特右旗志》,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280~283页。
[76]燕京、清华、北大1950年暑期内蒙古工作调查团编:《内蒙古呼纳盟民族调查报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5页。
[77]卢明辉、刘衍坤著:《旅蒙商——17世纪至20世纪中原与蒙古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商业出版社,第61~62页。
[78]燕京、清华、北大1950年暑期内蒙古工作调查团编:《内蒙古呼纳盟民族调查报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8页。
[79]满铁庶务部调查课:《经济方面より见たる呼伦贝尔事情》上卷,昭和四年三月,第41~42页。
[80]田中秀作:《东蒙古に於ける商业形态に就ぃて》,《地理と经济》,一卷一号单独印刷本。
[81]巴雅尔主编:《苏尼特右旗志》,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280~283页。
[82]满铁庶务部调查课:《东蒙に於ける拨子》,大正十四年,第69~77页。
[83]满铁调查部:《兴安西省热河省管内役畜资源现态调查》,昭和十四年,第201~202页。
[84]满铁经济调查会:《蒙古资源调查报告》,昭和八年,第136~243页。
[85]王维龙:《哲盟历史上的行商与蒙民自赴商埠》,载于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内蒙古工商史料》,内蒙古文史资料,第39辑,第186页。
[86]山田茂:《清代蒙古社会制度》,潘世宪译,商务印书馆,1987年4月,第224页。
[87]大渡政能:《东部内蒙古地带に於ける家畜预托の惯行に就て》,《满铁调查月报》,昭和十六年十一月号,第177~188页。
[88]乌兰察布盟自治区人民政府畜牧处:《中后旗关于旧苏鲁克制度的调查材料》。乌兰察布盟档案馆,32—1—16。
[89]《大清会典》,事例,九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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