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契丹族与特有的骑射武功共兴衰

  公元l0世纪及以前,世居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两岸大草原上的古契丹族人,以牧放羊马、猎取野兽为主要生业。行路代步、山林打猎、出兵征战,都时刻离不开乘马,马是契丹人赖以生存的主要工具。因而骑术高超或低劣,则成为每个契丹人能力强弱的体现;娴熟而高超地操弓搭箭的射艺武功。又是契丹勇士的重要标志。

骑射武功高强的契丹铁骑雄居中原

  契丹族人依仗骑术高强、射箭技艺绝伦武装起来的骑兵,先后征服了周边各部族,灭了渤海国。战胜了中原大地上的后唐、后晋汉族政权,雄踞中国北部二百来年,与西夏党项族政权、北宋汉族王朝形成鼎立局势。史载契丹族勃兴伊始,即拥有一支“其众不啻十万”的骑兵,至辽二世耶律德光率兵进攻中原五代时期的后唐、后晋时,契丹贵族统治辽王朝兵力猛烈增加,“选天下精甲,置诸爪牙为皮室军,合骑五十万,国威壮矣”。所有的契丹兵,每在出征时都要身背四张弓,自带四百支箭,随牵两匹马,轮换骑乘。故此古契丹族人既有精甲之兵.又是装备精良箭矢的雄锐骑兵,战斗力极强,开疆拓土,所向必胜。军纪也特别严明,“军令至峻,常以什伍相分,一人趋敌,则什伍俱前,缓急不相赴援,则尽诛之,故其人能死战。”   

  因古契丹族的军队主要是骑兵,故此每当出师征伐中原汉族王朝,必定选在夏、秋雨季过后,大地青纱帐尽收,乘骑马行进无阻挡之际,“出兵不过九月,还师不过十二月”,而春夏两季正是马与牛羊怀孕生崽时节,同时也是古契丹人放牧狩猎生产的时令,或持弓搭箭、实战练功习武的最佳时日,故此不能远行出兵征战。

  古契丹人是以狩猎为生计主业,更以此为乐事,特别是大型集体围猎,尤为壮观。汉族文士姜夔曾见之赠诗赞颂:“平沙秋草天鹅肥,契丹千骑晓打围。皂旗低昂围渐急,惊作羊角凌空飞。”足见辽帝国治下的古契丹人早已是“未尝教习,而民皆习与骑射”了。

契丹铁骑入中原 箭矢神化为礼仪信物

  10世纪30年代,辽太宗耶律德光接掌了契丹贵族入主中原的霸业,并最先将分散的契丹狩猎型部队改编成新型辽国常备兵,史载“将战则选兵为三等,骑射最精者,给十分衣甲,处于阵后;其次给五分衣甲,处于中间;其下者不给衣甲,处于前行”。同时在军队中实施严格的统兵遣将的令箭制度,即将传箭作为最高军事统帅的军令牌,“每兴兵扰塞,则传一矢为信”,同时还将传令箭作为征集兵员的号令。每当征兵出战,“率以箭为号,每一部落传箭一只”。征兵数量多少“以皮为约”,见到令箭是用骆驼皮包裹着的,即是要超额征兵,用羊皮包之,则少征亦可,只有用兔子皮包裹时,才是要按足额征兵了。

  继辽太宗耶律德光以后的辽国几代王朝,因为契丹贵族入主中原大业早已完成,对外战争多已停歇,军事令箭也随之不再通用,而改变成为契丹皇室礼仪上的神牌,它既具皇权神圣象征,又独有契丹王朝礼仪的特色,这就是中国古代礼制史上极罕见的“辽朝勘箭仪”。每当辽国皇帝出巡或统兵出征回朝,在辽国宫廷门前必定有“阁门使持雄箭”等候,迎接随从皇帝出驾的“勘箭官”,待其举起右手中的雌箭去勘合时,持雄箭者则立刻喊叫“合不合?”持雌箭者则随之高声“合、合、合”。反之又问“同不同?”赶快回答“同、同、同”。待雄箭与雌箭确实勘合对准后,帝驾方可进入宫中。此仪式是因以往遭敌劫寨,而采取相应的军事防范措施。

  契丹宫廷此种特殊礼仪,也被高贵阶层效仿通行于互相交往的官场上,如外国使节来辽朝拜时,或某位大将统兵出征凯旋,也履行如此大同小异的勘箭礼仪。

  进而辽廷又将这箭制定成威严的刑罚制度,即辽朝特有的杀人刑制——射鬼箭。史载“凡帝亲征,服介胄祭诸先帝,出则出死囚一人,置所向之方,乱矢射之,名射鬼箭,以拔不祥”。出征完结,退兵还朝,再同样以出征时形式,射杀战俘,讨个回师吉利。到了辽朝后期将这一用于军事征伐讨取吉祥的射鬼箭,袭用于辽廷斩决死刑犯的刑制,即众人“乱矢丛射”,斩决死囚。

  而在广大契丹民众中,则将生产中或军事上无用武之地的箭矢.袭用作为坚定友谊的信物,或用为盟誓不渝的证物。如当众折箭发誓,或相互以箭相赠,永做诤友。此种民间传扬的美德习俗,后来被辽廷效仿沿用。983年,辽圣宗耶律隆绪为了重奖一举打败北宋杨家将、立有重大功勋的辽国大将耶律斜轸,当着母后辽承天太后萧燕燕之面,与耶律斜轸交换箭矢,“约以为友”。1044年;当辽兴宗耶律宗真接受西夏国王李元昊承认攻打辽国是过错后,即要李元昊当朝“折箭为誓”,辽兴宗也因此“许以自新”。

契丹骑射武功蜕化步人衰败灭亡路

  公元10世纪末。辽圣宗时,契丹族完成了封建化的历史演进,古契丹人也几乎全族放弃游猎,变为定居从事农耕。1004年。辽圣宗与北宋真宗赵恒签订了“澶渊之盟”后,疆域也最终划定,南北对峙局势长久地固定下来。从前契丹铁骑先是休兵而后逐渐退役了,代之而用的则是辽廷从治下各部族中征集来的步兵,作为辽国常备兵。随着契丹人生活方式的改变,古契丹人传统的骑技射艺也逐渐被遗忘。昔日的赳赳武夫,开始追求汉族地主的享乐生活,在骄奢淫逸的契丹贵族群体中,将骑技射艺引向强身健体运动中,或专事消闲游乐中,从而创新出契丹族特有的娱乐射击项目——骑马射柳与分朋走马射箭。

  骑马射柳:契丹人每当五月五日端午节,七月十五中元节,或九月九日重阳节,擅长骑马射箭的契丹健儿齐集一棵大柳树下,选定一条柳枝,再在枝条上的一段剥去青皮,露出白条本色,作为靶标,然后在这枝柳条下系上一根色彩鲜艳的丝带,下垂至“去地约数寸”。竞赛时,指令骑士健儿手持一支特制的箭尾没有羽翎、而箭头又是呈斧刃形的横镞箭,骑在马上张弓搭箭射向露出白木条的柳枝靶标上。先是年长者射,年轻人继之,以“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比赛过后,优胜者“金帛赏之”,负者则必扒光衣服“以辱之”。散场后,无论是观众还是运动健儿,尽皆齐聚会餐,“宴饮以为极乐也”。

  分朋走马射箭:选定一块平坦开阔地,建造一座长年可用固定的射击游艺场。在游艺场的一端,竖立起用人力拉动跑起来的马、鹿、虎、豹、熊等各种兽形靶牌。契丹贵族骑上走马,来到射箭游艺场的另一端,骑在马上操弓射向跑动中的兽形靶牌上,以此比赛技艺高低。“先中者胜,其负朋,下马跪奉胜朋人酒,胜朋于马上接杯饮之。”负朋还得“输重九一筵席”。

  自从契丹入主中原,受汉族封建文化影响,逐渐丧失了以骑射武功开疆拓土时的雄风。广大契丹民众,弃游牧狩猎生业,改变为定居从事农耕。再加上辽国长期处于和平无战争年代,契丹人传统的骑技射艺也随之失去用武之地,最终被遗忘。

  公元l2世纪初,在辽王朝冶下今黑龙江省阿什河流域,兴起了骑射武功皆优的女真族,在其英雄领袖完颜阿骨打统率下,举兵反辽。女真族反辽历时十年,即于1125年灭亡了契丹族所建的大辽帝国。

(作者单位:辽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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