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建的刘老石VS小岗村的沈浩，哪个更伟大？
纪念刘老石：他想用合作帮助中国
黎光寿
距离刘老石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两天的时间了，我一直寻思着写一篇文章来纪念他，可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写，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满脸笑容地邀我参加乡建的身影，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们，可是他确实离开了，在公元2011年3月24日晚上，他走得匆匆忙忙，除了留下了大量等待实施的计划、年轻的妻子和呀呀学语的孩子以及买房剩下的贷款外，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话语。
在刘老石去世前的四天，2011年的3月21日晚上，他在家门口的快速路路口等车，结果被一辆快速开过的汽车撞了，经历了三天的抢救之后，死神战胜了人类的努力，刘老石合上了浮肿面孔上的双眼，他从1968年以来一直在不停歇的生命走向了生物运动的终点。
刘老石是谁呢？如果不做解释，除了进行农村调研和支农的全国大学生支农调研队的同学们知道，除了他所到过的地区的农民知道，除了关心三农问题的学界以及新闻界的朋友知道以外，其他人是否知道，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的读者主要还是来自非专业领域的朋友，他们抱着满腔的热血和丰厚的物资，希望参与改造中国和世界的行动，我需要负责任地告诉他们我心目中的刘老石是谁。
用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院长温铁军老师的话进行名词解释，“刘老石”本名“刘湘波”，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项目部主任、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主任，从2000年以来，他创立并一直领导了全国大学生支农调研队，让至少1000名以上的大学生认识了农村，并让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在毕业以后走上了直接或者间接为农村服务的道路。
一直以来，刘老石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农民的遭遇。他通过大学生的支农调研，让大学生们认识了农村并奠定了许多人为农村服务的道路，而通过大学生在农村里所做的一些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工作，力图将“主人”的观念贯彻到许多农民的头脑中去，让许多被不正当权力压迫而倒在地上陷入泥土中的农民能够站起来，重新出发，成为一个美好中国的建设者。
我认识刘老石，是在2002年冬天，我刚刚来到北京的时候。当时听闻给朱镕基总理写信而丢官的李昌平在《中国改革》杂志社，收留他的人叫温铁军，当时是该杂志总编辑，全国三农研究领域的资深专家之一。我当时并不能平等地看待别人，总是把许多人当做高山来看，就特别向往这个地方，想接近他们，但没有直接接触的途径。正好当时听朋友说从河南来北京的孙恒在北京肖家河的打工子弟学校——明圆学校举办识谱的活动，我赶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了明圆学校。在这次活动上我见到了刘老石。
刘老石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低调和沉静，以至于我至今都回忆不起当时和他有什么交往了，那之后他的名片被我弃之一角，没有关注他。2003年上半年，温铁军老师在河北定州东亭镇翟城村建立“晏阳初乡村教育学院”，我在国庆节期间随同天涯社区的一批网友前往参观。最让我感觉入迷的，是在参观之后半个月，我受邀参加了该学院邀请印度“喀拉拉人民科学运动”负责人访问，我听到了来自中国西南方向的印度有识之士在改变这个国家时所做的努力。
在这两场活动当中，我都遇到了刘老石。由于此前的八年里我曾经参与过在贵州的乡村图书室活动，在头脑中有一些认识和思考，所以在和刘老石交流的时候，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而在我知道印度人民科学运动最初是由建设乡村图书馆开始，持续六十年开展深刻改变印度落后面貌的活动之后，更让我信心百倍，因为在我们活动开展七年之后，我还是少有看到中国有类似的组织在开展这样的活动。在座谈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许多观点跟刘老石很近，增加了天然的亲近感。
当时还知道刘老石在开展全国大学生支农调研活动，主要是支持农村、农民也农业开展一些调查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动，温铁军老师是这场活动的指导老师。由于温铁军老师浓烈的理想主义情节和对历史长河的把握并不仅仅是建国以来的六十年或者改革开放以来的三十年，而是从中国六千四百年的历史中来看待中国发生的事件，因此他认为促进农民合作促进共同发展是抵抗资本和强权结合的最佳方式，所以大学生支农调研队还有一个重大的任务，就是促进农民合作。而这样的观点和我在此前八年的时间在农村听到的许多观点更加吻合。刘老石作为一个实际的执行者，自然增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当年我曾经写过一篇小小的文章《关于新乡村建设的构想》，结合我的经验和思考，参考印度喀拉拉邦的试验，我将乡村图书室列为新乡村建设的最重要活动之一来看待。刘老石看过了这篇文章，他深表赞同。后来大学生支农调研队是否在活动当中建立图书室，我没有进行更多的关注。但自2003年以后，我和刘老石虽然不经常见面，但无论哪一次见面，都有亲密无间的感觉。
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以培养农村合作精英为己任，将原来受到资本和地方权贵合谋后剥夺了合法权益的许多农村的维权者转化为以促进合作为核心的“新乡村”建设者，是一项十分伟大的工作。而刘老石及其领导的大学生支农调研队在其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在他们的努力下，山东、安徽、湖北、、湖南、四川、河北、河南、山西等地的农民精英聚集到一起，创建合作社，团结合作共谋发展，有的地方还和地方政府建立了比较密切的联系，增进了理解，缓和了矛盾，一些问题得到解决。
2006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在这一年，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和刘老石所倡导促进的合作社第一次联合，成立了国仁绿色联盟，希望以农民合作社合作制定统一标准的努力，打造自觉的农民，改善农村的社会，改善农村输往城市的农产品的安全性。当年也还由于在兰考担任副县长的中国农业大学老师何慧丽和温铁军以及同样充满理想主义的经济学家韩德强、黄平等人在北京帮助兰考南马庄合作社农民推销无公害大米，建立了“北京市文明消费合作社”，倡导市民的消费和农民的生产相结合。
刘老石顺应了这一趋势，我以当时我所在单位《市民》杂志社的名义与他在北京阜成门外大街的一个小馆子里商讨了一上午，确立了“新消费运动”的活动主题，确立了市民和农民合作的基本方向。后来分别开展了多次活动，努力朝城乡合作的方向努力。这一项努力获得温铁军老师的支持和赞赏，温老师希望我们年轻的朋友们更多地放弃小我，加强合作，共同为中国的健康发展和民众福祉的增进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这项城乡合作的努力，在2006年底举行在中国农业大学的南马庄无公害大米价格听证会推到了一个极致，让农民和市民坐到一起谈论新收上来的大米价格，农民代表提出了基础价格以后，市民代表认为该价格不能反映农民的投入和劳动成本，遂将应当支付给农民的大米价格提高，开启了市民与农民合作的新模式与新时代。这项活动是由著名的经济学家韩德强最初提出，经过一年的等待后终于成为现实。
不管后来发生了多少的变化和进步，都不能否认的是，刘老石在其中做了大量的铺垫工作，他所组织的全国大学生支农调研队，每年的寒假和暑假，都要组织大规模的支农调研活动，倡导大学生到农村去进行调研，重新认识农村，让大学生对农村的认识恢复到常识和本真的阶段，促进大学生和农民的联系和合作，促进农民合作创建合作社，在一家一户小农经济为基础的中国农村土地上点上了促进合作的星星之火。
许多人曾经多次质问刘老石这些努力是否能够解决中国的三农问题。刘老石以及许多从事三农工作的人只得回答，中国经历了6400年的历史，经历了26个有历史记载的朝代，经历了几百个皇帝、总统和国家主席，动用了全部的国家资源，都没有解决三农问题，为什么就要求大学生支农调研队、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和促进合作社成立这些小小的努力彻底解决三农问题呢？这样的回答温铁军老师说过，我也持同样的观点。
刘老石的思想和观点并不是所有的人能够赞同，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为农村做事这件事情上，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血液，可以说他的每一滴血和每一滴汗水，都在为三农问题而流。在这一点上，他获得了几乎所有和他接触的人的尊敬。他所领导的大学生支农调研队，以及后来以他的名义成立的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在选择大学生支农调研、促进农民合作方面的努力上，做出了孜孜不倦的努力，他花费了最多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过，现在这样的努力对于刘老石来说，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向前迈进任何一步，因为他已经倒在家门口的公路上。
直到现在，也许还会有许多人在质疑刘老石工作的成效，但我认为，尽管三农问题不能在刘老石获得解决，但通过活动培养的这超过1000名以上的大学生，同样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社会，在不同的岗位上工作，并且是这些岗位上非常出色的建设者。没有人会否认，这些充满了理想和激情的大学生，这些能够放弃一切的志愿者，在经历了生活和工作的磨练后更加坚强，担当起真正解决中国三农问题的重任。
从6400年前或者更早的历史直到现在，中国都一直在理想主义者的推动中获得发展，世界也在众多的理想主义者的推动下获得了前进的动力。刘老石是其中一个推动者。尽管他未曾身居高位，尽管他未曾掌握巨大的财富和资产，但是他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在推动中国走向未来、推动世界走向和谐的路上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本来我不希望今天来写这篇文章，因为写文章的时候我仿佛还在看到刘老石在我的面前，邀请我参加大学生支农调研队的活动，邀请我给新进来大学生们讲述我们乡村图书馆的故事和我对新乡村建设的理解，我希望在30年或者40年之后，美丽的中国变得平等和民主之后，世界变得和谐和有序之后，再来写这样一篇文章，但是随着刘老石的悄然离去，这篇文章只能提前出来，纪念他，也鼓励所有关心三农问题的人。
刘老石不在了，许多原先计划好的事情可能就此成为悬案，但我相信，刘老石已经种下的种子，已经足够在未来的中国与世界里，生长发芽，最后开花结果。虽然刘老石的许多努力今天还看不到什么结果，但既然种下去的是理想主义的种子，也必然会开出和谐世界平等中国的美丽鲜花，也一定会结出丰硕的果实。在这个未来我们能够收获到的果实里，不仅仅是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富裕，而是人和人在地位上的平等、权利的不被剥夺和干净的水和食物，是一个有机的可追溯的社会组织体系，是一个民有、民治和民享的未来。
让我们再向刘老石鞠上一躬，祝福他在另外一个世界，更加平稳地作出自己的贡献和努力吧。
